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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大哥竟然派人来接她去温泉宫,她就要见到他了。

虽然身在后宫,可她隐约明白祖父、外祖父和皇上之间的矛盾。

她知道自己是祖父和外祖父qiáng塞给皇上的,她甚至能从皇上周围太监的眼睛中看到厌恶和提防。可是最该讨厌她的皇上却从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冷语,甚至还吩咐于安要保护她的安全。

他总是隔着一段距离,似乎没有任何温度地淡淡看着她。他从不走近她,她也从不敢走近他,可她能感受到他疏离淡然下的理解。

在整个皇宫中,也许只有他明白她的痛苦,明白她也痛恨皇后这个位置,她所渴望的哪里是什么母仪天下?她甚至想,如果不是因为皇后这个位置,当她只唤他大哥,而非皇帝大哥时,他会待她不同。

祖父死后,宫里的人一边幸灾乐祸于上官氏的覆灭,一边又因为外祖父霍光,对她更加畏惧。她知道自己在他们的心中,未免凉薄。

她对外祖父十分亲昵,亲昵到似乎完全忘记了祖父、父亲、母亲、兄弟因何而死。

可这难道不正是在皇家生存的法则吗?要学会忘记,学会假装一切都十分正常。

何况她相信,霍氏的结局一定不会比上官氏好,她一定要活着,活着等待那一天的来临,她要亲眼看见霍氏的结局。

当她能光明正大的祭拜父母时,她会细细描述给他们听,让他们huáng泉之下安心。

上官小妹一直从帘子fèng里向外看,当看到车舆未沿着主山道向上,直去温泉宫,反拐到侧路上,忙挑起帘子问:怎么回事?不是去见皇上吗?

太监七喜声音平平地回道:皇上在山中的一处别院。

上官小妹不解,这些别院应该是给侍卫或者太监住的地方,皇上怎么住这里?但知道这些太监不会给她任何关于皇上的消息,只能放下帘子。

几重不大不小的院落,没有富丽堂皇,却清幽雅致,很像她起先在路旁看到的普通民居。

上官小妹突然觉得自己的一身华服、时兴发髻都十分不妥当。出门前,花费了大功夫,jīng心修饰了很久,可在这里,她只觉得格格不入。

七喜领着她走到后园,指了指前面的屋子,对上官小妹说:皇后娘娘,皇上就在里面,奴才就领路到这儿了。说完,行了个礼,未等上官小妹发话,就自走了。

上官小妹举目望去:几树白梅开得正好,疏落间离,横于窗前。一男一女临窗而坐,执子对弈。其时,已近huáng昏,夕阳斜斜洒在窗前,轻薄如蝉翼的光韵流动中,梅影扶疏,人影婉约,仿如画境。

上官小妹不能举步,怔怔看了许久,直到于安在她身前轻轻咳嗽了几声,她才惊醒。

于安向她行礼,她忙让于安起身,终是没有沉住气地问:那个女子是谁?

于安笑着说:皇上命人接娘娘来,就是想让云姑娘见一下娘娘。

于安没有用拜见二字,而且说的是让云姑娘见一下她,而非她这个皇后见一下云姑娘。于安早已是宫中的jīng怪,他绝不可能因为一时口误而如此僭越。

上官小妹心中剧震,盯向于安。

于安虽微微低了头,却没有回避上官小妹的视线,满脸带着笑意。

上官小妹点了点头,多谢于总管提点,本宫明白了。

上官小妹进屋后,yù向刘弗陵行礼,刘弗陵招手让她过去,指着她想要说话,却看着他对面的女子,踌躇不能出口。

上官小妹的心又往下沉了沉,以皇帝之尊,竟然连介绍她的身份都会如此为难。

云歌看到一个华妆打扮的小姑娘进来,随口问刘弗陵:你有客人?

看到刘弗陵的神色,再仔细看了眼小姑娘的装扮,约摸十二三岁的年纪,心中蓦然明白,qiáng笑了笑,起身向上官小妹行礼,民女云歌见过皇后娘娘。

刘弗陵握住了云歌的胳膊,没有让她的礼行下去,小妹不到六岁,就搬到宫里来住,我待她如妹,你不用对她多礼

上官小妹娇笑着拍手,皇帝大哥派人来接我玩,我还想着,不就是一座山,比长安城多了些树,能有什么好玩的?没想到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姐姐。姐姐可别和那些人学,明明个子比我高,可总喜欢把自己弄得矮半截,让我都不好意思和她们多说话,也不知道我有多闷!

小妹本就个子娇小,此时语态天真,一脸欣喜,更显人小,四分顽皮六分可爱,将三人的尴尬化解了不少。

云歌知道刘弗陵怕她总想着离开,所以直接让小妹来,向她表明心迹。其实她不是不理解,于安言里言外、明示暗示说了不少当年的事qíng。她知道他当年处境艰难,明白他的无能为力,也很清楚这么多年来,他一个女人都没有,所以年近二十一岁,都还没有子嗣。可每当她想到他是皇上,还有一个皇后时,却总会觉得心里很怪。

云歌见小妹一直站着,向她指了指自己刚坐过的地方,皇后,请坐。

小妹瞟了眼刘弗陵,笑着坐下。即使六岁那年加封皇后大礼时,他也没有坐到过她的身侧,这竟然是第一次她和他对面而坐。

小妹对云歌说:我叫上官小妹,云姐姐可以叫我小妹。

刘弗陵向小妹点头笑了下,上官小妹心中有辨不清的滋味,只茫然地想,原来他除了清淡的表qíng,也是会笑的。

刘弗陵想把站在榻侧的云歌拉坐到自己身侧,云歌挣着想躲开。一向顺她心意的刘弗陵这次却无论如何不肯顺她,硬是不许她站在下首,非要她坐到自己身旁。一个拉,一个躲,两人都十分固执,拉扯间,云歌的身子歪歪扭扭地晃dàng。

两人正较劲,云歌看到小妹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们,顿觉不好意思,只能顺着刘弗陵的力,坐到了他身侧。

刘弗陵对小妹说:你来得正好,今日你云姐姐下棋下输了,过会要下厨做菜。她的手艺,你吃过后,只怕就不会再想吃宫里的饭菜了。

云歌不满:做菜就做菜,gān吗说我输棋?都没有下完,胜负还难定呢!

小妹看向棋盘,棋才刚到中盘,说输赢是有些过早,可从现在的棋局,推断起先的落子,可以看出黑子在好几处都故意露了破绽给白子,显然是想让白子赢,白子却因为心不够狠,总是错失良机。白子、黑子实力相差太远,的确不用再下,也知道最后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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