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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较一楼空旷许多,慕言找了个位子,正好可以俯视容垣和博客兄的赌局。未几,碧芙楼的老板捏了沓银票哆嗦着分开人墙到棋桌旁,弓着腰像捧圣物一样将换来的银票捧给容垣。容垣握着骰子的手停在半空:我夫人呢?老板抹着额上的冷汗说不出个所以然。半晌,容垣毫无预兆地放下骰子:我输了。棋面上黑白两子明明战得正酣,对面博客兄不能置信地瞪大眼,许久,咬牙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一旁的老板惊得一跳,赶紧奔过去圆场:那位公子不想赌就不赌了,您白白赢三十万银票,您也是咱们楼里的常客,都是老jiāoqíng了,不要让老朽难做啊。
我想容垣说的不只是这局棋,他给她机会离开,却也希望她不要离开,就如我明知再这样跟着慕言只会越来越舍不得他,一个亡魂,纵容自己对这世间的执念越来越深,离别时会有多痛只有自己明白,就像一场无望的赌局,就像容垣此刻心qíng。
围观人群作鸟shòu散,看表qíng也不是不遗憾,但估计已猜出容垣是某个高官,只好忍了。本以为这场赌局会演出与它赌注相匹配的jīng彩,想不到会是这样结束。年轻的国君沉默坐在棋桌前,一粒白子停在指间,瞬间化作雪白齑粉,顺着手指缓缓滑落,良久,站起身来,神色平静得仿佛无事发生,仿佛今日从头到尾只他一人,心血来cháo来到这个地方,心血来cháo赌了半局棋,心满意足地一个人回王宫去。碧芙楼前一派繁华街景,他站在台阶上呆愣许久,背影孤单,却像从来就这样孤单,衬着繁华三千也没有产生多少违和感。一个卖糖葫芦的从眼前走过,他叫住他,金铢已经掏出来了,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收了回去:不买了。
背后蓦然响起女子柔柔的笑声:为什么不买了?我想吃。
容垣身子一僵,保持着把钱往袖子里揣的姿势半天没反应。我也半天没反应。慕言收起扇子低头看我,良久,斟酌道:容垣他qíng之所至,没发现莺哥姑娘一直都站在二楼就算了,不要告诉我你也没发现。她甚至就站在你旁边。
我着实没有发现。
他轻笑一声,哗啦打开扇子:果然。
我被他嘲笑的模样激怒:我、我也qíng之所至啊。
慕言:
我是说真的,可他不相信,以为我在qiáng辩,看着容垣,就好像看到我自己,他永远不会明白,其实也不需要他明白。我安慰自己,阿蓁,不要难过,他不明白是好事,这世间有不可废的方圆规矩,活人有活人的世界,死者有死者的,能够多看他两眼就很好了,贪求太多不是好事。
一身紫缎披风的莺哥就站在容垣身后五步,一回头就能看到的距离,他却迟迟没有回头。像蓦然从繁华街市劈出来这一方天地,来往行人皆是背景,时光都悄然停止。还是卖糖葫芦的小哥率先打破难言静寂,看看莺哥又看看容垣:公子是要啊还是不要啊?莺哥上前两步挑了串最大的:要,怎么不要。小哥挠挠头:那是谁付钱啊?漆黑的眸子漾起一层涟漪,波光粼粼看向一旁的容垣:愣着做什么,付钱啊。她眼中有万般光彩,像她十五六岁最好的年华,手中还未沾上人命,本就是顶尖的美人胚子,特别是那双眼睛,一颦一笑都是风qíng。
小哥得了赏钱蹦蹦跳跳跑出我们的视线,北风渐起,容垣终于回过头,没什么表qíng的英俊的脸,抬手帮她拢起耳旁两丝乱发,动作一丝不苟,半点失态都无:去哪儿了?我想这家伙真是太能装了。
莺哥眼里噙着笑:人太多,懒得挤进去,就在楼上看。为什么半途认输,输那么多钱,还不如赏给我。
容垣耳根处泛出一丝红意,却仍绷着脸:不想赌就不赌了,倒是你,要那么多钱是要做什么,宫里的月钱不够用么?
她看他一眼,往右旁无人的巷子里走去,语声里带了难得的恼意:原来陛下也知道今日所输是个大数目,寻常人家里,丈夫输了钱,妻子唠叨两句再平常不过,回头瞪他一眼:何况你还输了这么多。
容垣耳根处红意更盛,脸也绷得更加冷:那你是想我赢了把那人的妻子领回宫中与你姐妹相称?我无声地伸手抚额,这家伙还能更装一点吗,明明心qíng激动得耳根都红了。而且可以看出这是个一激动就乱说话的人,这句话明显说得不合时宜。
莺哥神色果然冷下去,淡淡地:陛下若有这个意思,便是她的福分话未毕却被容垣bī到墙角。有日光洒下来,被风chuī得破碎,他皱眉抬起她的头:那你呢,到我身边来,你可觉得是福分?
她看着他,似想在眼角牵出一个笑,像她时常做的那样,一半真心一半假意,无懈可击。他的唇却及时吻上她yù笑的双眼:你可知道,君王之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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