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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闭眼,就听到远处传来团子清越的童声,娘亲娘亲地唤我。我起身一看,果真是团子。

他着了件碧莹莹的小衫子,一双小手拽着个布套子扛在左肩上,那布套子瞧着挺沉。他扛着这个布套子走得歪歪斜斜,夜华停了笔,走到亭子的台阶旁瞧他,我也下了美人靠踱过去瞧他。他在百来十步外又喊了声娘亲,我应着。

他放低肥肥的小身子慢慢蹲下来,将扛在肩膀上的布套子小心翼翼地卸到地上,抬起小手边擦脸上的汗边嚷嚷:娘亲,娘亲,阿离给你带了灵山上的果蔗哦,是阿离亲自砍下来的果蔗哦!想了想又道:阿离都是挑的最大最壮的砍下来的,嘿嘿嘿嘿嘿完了转身握着封好的口,甚吃力地拖着那布套子一步一步朝我们这方挪。

我本想过去帮一帮忙,被夜华拦住道:让他一个人拖过来。

我一颗心尽放在团子身上了,没留神一丛叫不上名字的花后头突然闪出个人影来。这个人影手中也提着一只布套子,却比团子拖的那一只小上许多。他两三步赶到我们跟前,灯笼柔柔的光晕底下,一张挺标致的小白脸呆了一呆。

团子在后头嚷:成玉成玉,那个就是我的娘亲,你看,我娘亲她是不是很漂亮?

唔,原来这个标致的小白脸就是那位格外擅长在老虎尾巴上拔毛,太岁头上动土的成玉元君。

成玉元君木愣愣望着我,望了半天,伸出手来捏了捏自个儿的大腿,痛得龇了龇牙,龇牙的这个空隙中,他憋出几个字来:君上,小仙可以摸一摸娘娘吗?

夜华咳了一声。我惊了。

这成玉虽宽袍广袖,一身男子装束,他说话的声调儿却柔柔软软的,胸前也波涛汹涌,忒有起伏,一星半点也瞧不出是个男子。依本上神女扮男装许多年扮出来的英明之见,这成玉元君,原是个女元君。

夜华尚没说什么,团子已噌噌噌跑过来,挡在我跟前,昂头道:你这个见到新奇东西就想摸一摸的癖xing还没被三爷爷根治过来吗?我娘亲是我父君的,只有我父君可以摸,你摸什么摸?

夜华轻笑了一声,我咳了一咳。

成玉脸绿了绿,委屈道: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着一位女上神。摸一摸都不成吗?

团子道:哼。

成玉继续委屈道:我就只摸一下,只一下,都不成吗?

团子继续道:哼。

成玉从袖子里摸出块帕子,擦了擦眼睛道:我年纪轻轻的,平白无故被提上天庭做了神仙,时时受三殿下的累,这么多年过得凄凄凉凉,也没个盼头,平生的愿望就是见到一位女上神时,能够摸一摸,这样一个小小的念想也无法圆满,司命对我忒残酷了。

她这副悲摧模样,真真如丧考妣。我脑子转得飞快,估摸她口中的三殿下,团子口中的三爷爷,正是桑籍的弟弟,夜华的三叔连宋君。团子张了张嘴,望了望我,又望了望他的父君,挣扎了半日,终于道:好吧,你摸吧,不过只准摸一下哦。

夜华瞟了成玉一眼,重回到石桌跟前绘他的图,提笔前轻飘飘道:当着我的面调戏我老婆,诓我儿子,成玉你近日越发出息了嘛。成玉喜滋滋抬起的手连我衣角边也没沾上一分,老实巴jiāo地垂下去了。

团子将那沉沉的布套子一路拖进亭子,像模像样地解开,果然是斩成段的果蔗。他挑出来一段尤其肥壮的递给我,再挑出一段差不多肥壮的递给他父君。但夜华左手握着笔,右手又坏着,没法来接。

团子蹭过去,踮起脚来抱着他父君那没知觉的右手,皱着鼻子啪嗒掉下来两颗泪,带着哭声道:父君的手还没好吗,父君什么时候能再抱一抱阿离啊?

我鼻头酸了一酸。折颜说他的手万儿八千年再也好不了,他瞒着团子,瞒着我,该怎么便怎么,自己似乎也不大看重。我为了配合他演这一场戏,只得陪着他不看重。但我心里头其实很介怀这个事。可木已成舟,再伤怀也无济于事,他为我失了右手,从今往后,我便是他的右手。

夜华放下笔头来,单手抱起团子,道:我一只手照样抱得起你,男孩子动不动就落泪,成什么体统。眼风里扫到我,似笑非笑道:我虽然一向觉得美人含愁别有风味,你这愁含得,却委实苦了些。我前日已觉得这条胳膊有些知觉,你别担心。

我在心中叹了一叹,面上做出欢喜神色来,道:我自然晓得你这胳膊不久便能痊愈,却不知痊愈后能不能同往常一般灵活。你描得一手好丹青,若因此而做不了画,往后我同团子描个像,还须得劳烦旁人,就忒不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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