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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华君,我当然晓得,他是我阿爹的乘龙快婿,年纪轻轻,就许给我做了夫君。
撇了天族同青丘的恩怨,单就夜华与我二人独看,这样琼枝玉树般仅五万岁的青年,因缘际会却要同一个十四万岁高龄的老太婆成亲,少不得是件令人扼腕之事。我们青丘其实很对不住人家。
因这层关系,我一直对他深感歉意。以至目前这当口,虽是我被冒犯了,但想到他是夜华君,竟硬生生生出一种其实是我冒犯了他的错觉。另一半的气也瞬间吞进肚子,只担心姿态还不够和蔼,脸上的笑还不够亲切,回他方才的那句解释:说什么冒犯不冒犯,仙友倒是客套得紧。
他看我一眼,目光冷淡深沉。
我往旁边一让,让出路来。小糯米团子犹自抽着鼻子叫我娘亲。
既然迟早我都得真去做他后娘,此时反驳倒显矫qíng,我微微一笑生生受了,小糯米团子眼睛一亮抬脚就要扑过来,被他爹牵住。
夜华君抬头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我报他一笑。
糯米团子犹自挣扎,他gān脆将团子抱起来,很快便消失在尽头拐角处。
目送他二人消失得连片衣角都看不见时,脑中灵光一闪,陡然想起一桩大事:我此时,其实正迷着路,把他们两父子放走了,谁来带我走出这园子?
赶紧追过去,却是连人影都瞧不见了。
第三章东窗事发
绕过夜华父子俩消失的拐角,我左顾右盼,发现偏北方向,一女子淡妆素裹,正朝我疾步行来。
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欣慰地发现,今天这一天,将注定是jīng彩而梦幻的一天。
那女子虽步履匆匆,还挺了个大肚子,姿态却甚是翩跹。我将破云扇拿来掂了掂,寻思着若是从左到右这么一挥,有没有可能直接将她从东海送到北海去。可一看她挺着的大肚子,终归心软将扇子收了回来。
到得我面前,她扑通一声,极gān脆地跪了下去。
我侧开身来,并不打算受她这一拜,她迷茫地看了看我,竟膝行着跟了过来。
我只好顿住。
她抬眼望着我,泪盈于睫,模样没什么变化,脸蛋却是比五万年前圆润很多。
我琢磨着现今这世道神仙们是以瘦骨嶙峋为美,还是以肥硕丰腴为美,想起众神公认的美人绿袖,她的身段算得轻盈,估摸此间应还是以瘦为美。
我这个人偶尔有个不像样的毛病,遇到不大喜欢的人,她不喜欢听什么我就控制不住偏要说什么。此时只得掐着自己暗中提醒待会儿千万别提体态千万别提体态。几万年未见,我虽对她略有薄怨,但到底是长辈,她既然礼数周全,我也不能失了风度,说出什么不体面的话来。
她仍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满眼都是水星星地望着我,直望得我脊背发凉,方才抬手拭泪哽咽:姑姑。
我终于还是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少辛,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她呆了一呆,颊上腾地升起两朵红晕来,右手抚着隆起的肚腹,很有点手足无措的意思,嗫嚅道:少辛,少辛
嗫嚅了一半,大抵反应过来我方才那话不过是个招呼,并非真正要问她为什么长胖。又赶忙深深伏地对我行了个大揖,道:方才方才自这花园里狂风拔地,海水逆流,少辛少辛想许是破云扇,许是姑姑,便急忙跑过来看,果然果然说着又要落泪。
我不知她落泪是为了什么,倒是并不讨厌。
破云扇曾是我赠她的耍玩意儿,那时她大伤初愈,极没有安全感,我便把这扇子给了她,哄她:若是再有人敢欺负你,就拿这扇子扇她,管教一扇子就将他扇出青丘。虽从未真正使过,她却当这扇子是宝贝,时时不离身旁,可离开狐狸dòng的时候,不晓得为何并未带走。
老实说,巴蛇这一族,凡修成女子的,无不大胆妖丽。少辛却是个异数,许是小时候被欺负得狠了,即便在青丘养好了伤,也仍是个惊弓之鸟。那时候,放眼整个青丘,除了我和四哥,没有谁能靠近她两丈之内,就连万人迷的迷谷主动向她示好,她也是逃之夭夭。
终有一天,这小巴蛇qíng窦初开,绣了个香囊给我四哥,有点传qíng的意思在里头。可白真那木头却拿了香囊转送给了折颜,回来后还特地找来少辛,道折颜很喜欢香囊的花样,可颜色却不大对他的意思,能不能再帮着绣个藕荷色的。少辛那双眼圈,当场就红了。难为她后头还真帮折颜绣了个藕荷色的。但自此后,却更是活得近乎懦弱和小心翼翼。
再之后,便是她和桑籍私奔,桑籍退我的婚。
其实我到现在都还不是十分明了,当年那杯弓蛇影到了一定境界的小巴蛇,怎么就会对桑籍毫无警戒,最后还同意与其私奔的。
四哥说,这还用得着想吗,多半是桑籍看少辛年轻貌美,一时色迷心窍,便拿棍子将少辛敲昏,麻袋一套扛肩上,将人拐走的。
当是时四哥正跟着折颜编一套书,书名叫《远古神祇qíng史考据之创世篇》。他正着手写的那一篇,主题思想刚好是爱qíng从绑架开始。
我想了想,这毕竟是具有专业背景知识的推论,不信也得信,就信了。
此qíng此景,我本可拂袖而去,可一看少辛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又实在硬不下心肠。旁边正好有一个石凳,我叹了口气,矮身坐下去:许多年未出青丘,没承想一出来便能遇到故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少辛,你当知我极不愿见你,却特地跪到我面前,必是有求于我,你我主仆一场,你出嫁我也未备什么嫁妆,此番刚好补上。我便许你一个愿望,说吧,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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