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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和东华碰上的时候,时不时地,她也会提点自己,今时不同往日,要离他远些,再远些。可每每两人相对,这个她自己对自己的提点,却总也想不起来。

东华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目光落在她叠得整整齐齐的他的紫袍上:你对我的外衣,有意见?

凤九揣摩着两人挨得过近,那似有若无的白檀香惹得她头晕,拉开一点距离,低头斟酌着回答:怎敢,只是若今次借了,还要将衣服洗gān净归还给帝君岂不是需再见,不,再叨扰帝君一次。顿了顿,又补充:怕扰了帝君的清净。

苍何剑搁在石桌上,嗒,一声响。

迷谷咳了一声,拢着衣袖道:帝君别误会,殿下这不是不想见帝君,帝君如此尊贵,殿下恨不得天天见到帝君被凤九踩了一脚,还不露声色地碾了一碾,痛得将剩下的话全憋了回去。

东华瞥了凤九一眼,会意道:既然如此,那就给你做纪念,不用归还了。

凤九yù哭无泪地抬头,又低头:不是这个意思。

东华不紧不慢地坐下来:那就洗gān净,还给我。

凤九挣扎地看着鞋尖:今日天气和暖,我觉得并不太冷,她原本是想直言直语地道:不想借你这件衣裳了行不行。但在心里过了一遭,觉得语气稍嫌生硬,显得自己似乎还是很计较他一般,愣是在这句话当中劈出一个逗号来,温柔又委婉地道:不借这件衣服了,行不行呢?话刚说完一阵冷风chuī来,打了个冷颤。

东华接过迷谷不知从哪里泡来的茶,不慌不忙地抿了口,道:不行。

凤九定定地看着石桌沿:为什么?

东华放下茶杯,微微抬眼:我救了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洗件衣服又如何了?

凤九沉默了好一会儿,鼓足勇气道:帝君何必qiáng人所难。

东华抚着杯子,慢条斯理地回她:除了这个,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爱好了。

凤九哭笑不得:你这样真是

东华放下茶杯,单手支颐,从容地看着她:我怎么?看凤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没什么qíng绪的眼里难得露出点极淡的笑意,又漫不经心地问她:说来,为什么要救他们?

其实,她方才并不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是他脸上的表qíng一瞬间太过熟悉,令她有些发怔,等她反应过来,话题却已被他带得老远,她听清楚那个问题,为什么要救他们?她从前也不明白,或不在意人命,但是有个人教会她一些东西。

良久,她挺起胸膛来,轻声道:先夫教导凤九,qiáng者生来就是为了保护弱者存在。若今次我不救他们,我就成为了弱者,那我还有什么资格保护我的臣民呢。

许多年之后,东华一直没能忘记凤九的这一番话,其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记着它们能有什么意义。只是这个女孩子,总是让他觉得有些亲近,但他从不认识她。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青丘的往生海畔,她一头黑发湿润得像海藻,踏着海波前来,他记不清那时她的模样,就像记不住那时往生海畔开着的太阳花。

这一日的这一桩事,很快传遍了九重天,并且有多种版本,将东华从三清幻境里拉入十丈红尘。

一说承天台上赤焰shòu起火事,东华正在一十三天太晨宫里批注佛经,听闻自己的义妹知鹤公主也被困火中,才急切地赶来相救,最终降服赤焰shòu,可见东华对他这位义妹果真不是一般。另一说承天台起火,东华正巧路过,见到一位十分貌美的女仙同赤焰shòu殊死相斗,却居于下风,有些不忍,故拔剑相救,天君一向评价帝君他是个无yù无求的仙,天君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云云。

连宋听闻此事,拎着把扇子施施然跑去太晨宫找东华下棋喝酒,席间与他求证,道:承天台的那一桩事,说你是见着个美人与那畜生缠斗,一时不忍才施以援手我是不信的。指间一枚白子落下,又道:不过,若你有朝一日想通了要娶一位帝后双修,知鹤倒是不错,不妨找个时日同我父君说说,将知鹤重招回天上罢。

东华转着酒杯思忖棋路,闻言,答非所问地道:美人?他们觉得她长得不错?

连宋道:哈?

东华从容落下一枚黑子,堵住白子的一个活眼:他们的眼光倒还不错。

连宋愣了半天,回过神来,啪一声收起扇子,颇惊讶:你果真在承天台见到个美人?

东华点了点棋盘:你确是来找我下棋的?

由此可见,关于承天台的这两则流言,后一则连一向同东华jiāo好的连宋君都不相信,更遑论九重天上的其他大小神仙。自是将其当作一个笑谈,却是对知鹤公主的前途做了一番光明猜测,以为这位公主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不日便可重上九重天,不定还能与帝君成就一段好事。

九重天上有一条规矩,说是做神仙须得灭七qíng除六yù,但这一条,仅是为那些生而非仙胎、却有此机缘位列仙箓的灵物设置,因这样的神仙是违了天地造化飞升,总要付出一些代价酬祭天地。东华早在yīn阳始判二仪初分之时,便化身于碧海之上苍灵之墟,是正经天地所化的仙胎,原本便不列在灭qíng灭yù的戒律之内。娶一位帝后,乃是合qíng合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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