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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省的官员有些寥落。他们的主官楼乐封仍是在养伤,主理中书省事务的,就是中书舍人几个小官而已;门下省官员是看左良哲脸色办事的,自然都出现在这里。自门下给事中一职撤掉之后,门下省的官员们也少了很多;至于其他的官员,都低着头看着宣政殿光滑的地板,似乎能将地板看出花来。这一次应旨面圣,大多数人都不知是为了什么。
也有一小部分官员,脸上有悲痛的表qíng。如今大永有天灾、有谋反、有动乱,已经是满目疮痍了,和他们心目中的朝堂相差太远了。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就在官员各有所思的时候,宣政殿门口的已经高声唱了起来。
朝臣们本就低垂的头颅更低了,腰身仍是弯着,表示恭敬,没有人敢抬头看皇上和太后的圣颜。
直到太后左氏说了一句众卿平身之后,朝臣们才直起身子。有朝臣微微抬起眼,不着痕迹地扫了御前一眼,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太后穿着只有大典才能穿着的礼服,上绣乾坤山河;头上的十二凤钗含着jī蛋般大的明珠,在宣政殿烛光的映照下,熠熠发亮。
她怀中抱着的新帝,也穿上了衮服,小小的十二旒冠也戴在头上;新帝歪着头熟睡着,更显得这顶旒冠怪异。
如今景兴帝崩天还没有多久,京兆城中还有动乱,皇家正在孝期,也为了昭示与民同的德,太后一向是素服在身的。如今,这一副大典喜庆的打扮,到底是为了什么?
更让朝臣奇怪的是,太后并没有抱着新帝在銮椅上坐下,而是就这么站在御椅前,就像一个jīng致的木雕,一动也不动。
有相熟的朝臣对望了一眼,眼中的意思都明了:太后这是在做什么?
诸位卿家,今日哀家与皇上召诸位前来,就是想问一问大家:你们还是不是大永的臣子,你们眼中心上,还有没有皇上,还有没有大永!
太后左氏开口了,她没有说蒋博文围攻身死的事qíng,也没有说京兆的局势,而是说了这一番话语,听得朝臣一愣一愣。
哀家深居宫中,却也知道,大永如今危矣!有反贼已经bī近京兆,就要灭亡大永!诸位竟浑然不觉!
沈家在西宁道起兵,击杀大永近十万招讨司士兵,如今又带着所谓的禁卫军bī近京兆,金吾卫竟然一无所动,还任由沈家散发谣言。此等亡国之事,诸位知还是不知?
左氏抱着新帝站在高高的御椅前,俯视着宣政殿中的朝臣,冷冷地说了这些话语。
这些话语,中间几乎没有停顿,而是如冰冷渣碎一样,直直地倒进朝臣的身上心间,让他们一冷。
这样的太后,这样的场面,这样直面的指责,是他们之前没有遇到的。
此刻高高站在宣政殿上的妇人,象征着大永的皇家威严,此刻还是他们的主子!
主rǔ臣死!如今诸位安坐京兆,眼睁睁看着逆贼陈兵京兆,迫害我们孤儿寡母!尔等身为大永朝臣,有何颜面去见先帝、太祖?尔等,那就是亡大永之人。既如此,哀家和皇上,宁死也不受rǔ!
左氏说着最后一句,眼泪竟然落了下来,话语中竟然有哽咽之音。说罢这些话,她竟然抱着新帝往前迈了几步,再往前,就是高高的楼梯,连结着宣政殿地面和御椅的楼梯!
朝臣瞬间就想明白太后想做什么,难道太后想抱着皇上寻死?
这一下,朝臣们都惊愕地抬起头,他们看着哀戚的太后,还有太后脸色死绝的神色,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娘!娘娘万万不可!皇上万万不可有事!臣等,永远是大永的朝臣,几曾有不臣之心?有不臣之心的,正是陈兵于京兆城外的禁卫军!娘娘若是不就正称了逆贼的心意吗?
左良哲猛地出列跪伏在地,话语悲怆地哭喊道,劝慰着左氏。
随即,门下省的官员们,也都跪伏在殿中,说着和左良哲的话语,都在劝太后三思。
被门下省的官员这么一激,朝臣们发懵的头脑很快就回过神来了。太后这是想在众臣面前,带着新帝自绝?!
这怎么可能?
而左氏和左良哲说的那些话语,也涌上了他们的心头。这几番话语,明是在指责朝臣,实在是辩白,针对左家是西燕jian细的传言而作的辩白。
左良哲在大永已经位极人臣,左氏所诞下的皇儿是大永的皇上。如果他们是西燕的jian细,那么就是在反对、迫害自身,有这么奇怪的事qíng吗?
而且京兆的大战刚定,蒋博文的尸体还晾在京兆府中,京兆的局势都还没平息,就有了这样的传言,这分明就是在抹黑左家和太后,分明是敌人的有心之举!
此刻大永的敌人,是谁?当然是陈兵在京兆城外的沈家和禁卫军了!
宣政殿中的魏延庆和郑棣恒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太后这是要拿沈家开刀,就是要让金吾卫和禁卫军开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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