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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曾在官衙过年封印的那几天带她去看了处于京畿之北的穹崃仙海。

冬天北方的海是灰暗的,凌厉的惊涛拍打着墨色的礁石。

相互撞击,万年不屈。

而锦洛的水,锦洛的湖,还有这里的人,都象是在狭小的水槽里徘徊,永远无法体会到大海的怀抱。

当父亲与人初次结识,会自称是东域锦州人氏。每每听见这句话,她都会一怔。那么她应该算是哪里的人,东域或帝京?居住的一样长久的两个地方,同样都没有带给她任何归属感。

偶尔她把关于帝京的感慨,讲给弟弟听,子瑾总是神色平淡地说:我不太记得京城的事qíng了。

或许他并非遗忘,不过不愿意再回忆罢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愿意别人企及的地方,或许yīn暗或许柔软。比如对于她而言是少时所见的帝京青灰色的大海,而对于子瑾则是一块与他随身珍藏的古玉。

碧色古玉有着一个与他相同的名字。

子瑾。

很少看见子瑾对什么东西有特殊的喜恶,不过对于那块玉态度异常独特。他总是刻意地回避它,却又万分珍藏。

他曾说:它是一个心魔,也许它会有一天破茧而出把我也一并吞噬掉。

那个时候,夏月笑笑,不会啊,有姐姐在就不会。

滴滴答答

屋顶的雨声越来越密。

又有人进屋,在低语着什么。

对这样的杂音,她不悦地皱了皱眉,眼皮依旧重地不愿意睁开。

一只熟悉的手掌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与昨夜比起来,好了很多。丫鬟荷香低声道。

子瑾点头,收回手,那再去请杏林居的那个大夫来瞧瞧,方子可要作些增减?

他坐在chuáng边,听不见外面的所有响动,只是荷香按吩咐拿着方子出去的时候,一开门便带进一些湿润的泥土腥气,他的鼻子告诉他雨定是又下大了。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俩。

夏月睡在chuáng上,呼吸比平日里急了不少,时而夹杂着喃喃的梦语。刚刚替才她掖好被子,手臂又不安分地露了出来。

他无奈地笑笑,真不知谁是弟弟,谁是姐姐。只好又替她把手放回被子里去,刚俯身垂头,自己头发便从肩头滑下,轻轻拂在夏月的脸上。

她似乎突然就觉得痒,在睡梦中随手就将那几绺黑发拽在手里,不再放开。

子瑾的头便僵在半空,一时间他的脸离她很近。

看到她因为烧了一夜而红扑扑的脸蛋,还有鼻息间淡淡的清香。以往不是没有这么与她接近过,但是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心倏地就狂跳起来。

那淡粉色的唇,在诱惑着他体内的什么东西,于是qíng不自禁地伸出手,用指尖抚摩着她的唇,眼神迷茫且炽热,然后一点一点地俯下身去。

突然,夏月梦中不安分地嘟啷了一声,嘴唇微开,那种嘴型好似是在叫弟弟。

弟弟。

子瑾蓦然惊觉,象被烫着了一般,猛地起身,逃出了姐姐的闺房。顾不得下雨,也顾不得楚仲在后面叫他,一路疾步逃出闵府,走到城外湖边,心跳渐渐平息以后,才觉得那几绺qiáng行从夏月手中抽出的头发,隐隐抽痛。

锦洛湖面因为淅淅沥沥的秋雨而更觉烟波朦胧。

似乎有什么东西毫无声息地苏醒了。

当时手足失措的子瑾并未发觉避在门外拐角处,端着汤药因为看到这一切而惊讶无比的荷香。

她张着嘴吃惊地半天合不上,脑海里不停地jiāo替闪现着两个字天谴。

待她回过神端着汤药进屋,夏月已经醒了,她穿着单衣坐在chuáng上,眼神还是高烧后懵懂状态。她拍了拍昏昏沉沉的头,我迷迷糊糊听见你和子瑾说话来着。他人呢?

少爷他他有事出去了。荷香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把实话告诉夏月。

事qíng好象就这么风平làng静地过去了,荷香琢磨着。

可是连续好几天,子瑾都在刻意回避着夏月。

唯一一次正面说话还是在齐安一名为《奢鉴》之文震撼东域时。

齐安彼日在茶楼上有感于对面的锦洛州吏为了讨爱妾欢心在畅园包场十日而作。当时他一气呵成,连杯中的茶还未凉便作成文章,且句句jīng辟。州吏王奎恼羞成怒便命人捉了yù除之而后快。哪知这文章不竟为何传到了天子耳中,据说皇帝倏然一笑,倘若朕廷下官吏没有这等容人气量,也妄为人臣了。既不追究齐安讥讽朝廷之罪,也未督促御史台撤查王奎,只是一句话便笑过了事。

那王奎得知圣训,连夜就放了齐安。

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机之兆,必贻后至之诛

夏月早就熟记于心,朗朗念出后,qíng不自禁地夸道:齐先生实有文人的铮铮傲骨。

原本还好好的,子瑾一闻夏月之言,眼睛蓦然就黯然了些,我回房了。语气一反常态。

姐弟的关系在莫名之间就更加冷凝了。

一日,夏月在路上碰见齐安,她敛襟一礼齐先生。

齐安看着夏月的眼神,觉得她似乎有话要讲,于是说:在下刚刚从一位朋友那里得了些永山毛尖,闵姑娘要不要到鄙舍尝尝?

夏月答应后,遣了荷香把父亲的药先送回去。

糙棚之下,秋风徐徐。

一壶寻常的清茶自齐安手中缓缓酝来别有一翻滋味。

我只道是子瑾泡茶的姿势好看,却不知原来是齐先生教得好。夏月称赞。

齐安笑笑算是回答,并不谦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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