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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人群熙攘声自不远处传来,喧嚣至极。韩仲远心底犯疑,这时辰够早,城门处嚷成这样也太奇怪了。帝永宁还没发现异样,两人拉扯着走了几步,转过街道,城门处的qíng景突兀呈现在他们面前,让两人顿住了脚步。

城门处,一群百姓被庄家的护卫队推搡着朝城外走,这群人老弱妇孺尽有,皆衣衫褴褛,面色蜡huáng,身形瘦弱,一眼望去便知是乞丐流民。护卫队立在城门口,衣甲光鲜,眼神傲慢,和百姓映成鲜明对比。他们不时将冰冷的长戟敲在流民身上,怒喝着让他们尽快离城。孩童和老人的哭泣求饶声jiāo织在一处,让城门处喧闹不堪。

帝永宁和韩仲远立在不远处,眉头微皱,显是不明白庄家如此大动gān戈所为何?

就在两人踌躇之际,一个麻衣老丈被人群挤压得摔倒在两人面前,他年老体衰,被汹涌的人流践踏,挣扎着难以起身。

帝永宁不忍,急忙将老丈扶到一旁的石阶上坐下。韩仲远朝不远处开着的店面跑去,替老丈寻了一碗水来。

多谢两位公子。老丈缓过神才打量身旁两个忙前忙后的少年郎,瞧见他们的穿着,颇为受宠若惊。此时,远处护卫队的驱赶咆哮声传来,老丈被骇得一抖,随即惶恐不安地喘着粗气就要起身,老朽还是早些走,庄家的护卫跟豺láng一样,免得连累了两位公子!

帝永宁拍拍他的手,将老丈肩膀按住,安抚道:老人家别急,到底出了何事,护卫队要驱赶你们离城?

老丈满头白发,不停叹气,浑浊的眼底犹有惊弓之鸟之意,悲凉道:公子不知啊,现今北方各阀混战,老朽的两个儿子年初的时候被晋北李家当壮丁拉进了军营,一个都没活着回来。我家孙子开年就十三岁了,迟早也得被李家盯上,咱们老唐家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晋北实在呆不下去了。半个月前我带着孙子一路逃难到苍城,原本以为可以喘口气,哪知庄家因为两日后的大婚,就要把我们这些流民全赶出城,如今天寒地冷,在荒郊野外里无蔽身之处,哪里还有活头哟!

唐老丈说着说着,眼眶一红,哽咽之音实在凄凉。即便帝永宁和韩仲远出自武将世家,见惯战场生离死别,心里也难免凄凄。

老丈不必太过忧心,苍城南下三百里就是吴城,此乃晋南帝家所辖之处,应能庇佑老丈安稳,我这有些银两帝永宁说着就要从袖里掏银子出来,手一伸才发现袖子里空空如也,就连一身袍子也是韩家赠予的,正尴尬之时,韩仲远飞快地塞了两片金叶子在他手里,回转头假装没事人一样。

帝永宁看了韩仲远一眼,眼底露出温和之意,也没多说,将金叶子放到唐老丈手里,老人家您拿着,快带着孙子继续南下吧。

老丈还是摇头:两位公子,我这把老骨头都带着孙子跑了几千里,哪里还怕这三百里,只是我家的小子一进城就生了风寒,动也不能动。这几日我们藏在城南的破庙,今日我想去药房里讨副药,哪知被护卫队发现了,这才被驱逐到城门附近来,可怜我那孙子

唐老丈正说着,不远处的护卫队发现了此处异常,凶神恶煞提戟而来,骇得唐老丈一句话没说完就抖了起来。

老丈,走,咱们先去城南。

在苍城庄家就是土皇帝,韩帝两家做客而来,不宜直接起冲突,两人都不傻,帝永宁朝气势汹汹的护卫队看了一眼,朝韩仲远微一颔首,扶着唐老丈匆匆离去。两人到底少年心xing,颇有些义气,既然碰上了,便是缘分,总不能放任这一老一小自生自灭不是。

海蜃居内,得知两人去向的韩子安和帝盛天居然都只向来禀之人留知道了三字,便顾自行事去也。

庄府,隔了一夜才从管家口里得知帝永宁存在的庄锦,沉脸吩咐将人拿住好好关押后,也未有过多反应。毕竟对他这个苍城少主而言,小小一个落魄书生,实在无需放入眼中。

城南的寺庙破檐漏瓦,冷风不时灌进,可就这么个破烂之处,却藏了十几个乞儿在里头。帝永宁和韩仲远跟着唐老丈回到此处,看见破旧的大堂里蜷缩的孩童时,都被惊得不浅。

他们脸色蜡huáng,身上零星搭着几块发臭的破布,大多一脸脓包或咳嗽声不断,这些乞儿见到陌生人时惊惶恐惧的眼神让人不敢肆意走进。他们紧紧护住身前生锈的铁盘,一脸警惕,里面盛着剩菜剩饭,有几个盘中甚至有蛆虫爬来爬去。

帝永宁和韩仲远即便生在乱世,却从不知道人命如糙芥到这般地步。

良久,帝永宁才沉声对韩仲远道:我去给他们抓药,仲远你守在这里,别让庄家的护卫将他们驱逐出城。他们这样出去,活不了几日。

韩仲远不自觉颔首,瞥见帝永宁微愠的面容,微微一惊。刚才一瞬,帝永宁竟像极了海蜃居里威势bī人的帝盛天。

不愧是帝家世子,他心底一动,结jiāo之意更甚,默不作声退到院内木栏外。

转眼便过一日,日头渐落,昏暗破旧的院落让人昏昏yù睡。

靠在满是蛛网的木栏下打盹的韩仲远被冷风chuī醒,一睁眼,瞅见眼睛鼻子蹭满灰从庙外跑进的帝永宁,耸搭着眼皮子唤住他,哎,永宁兄!两人共患难一日,jiāoqíng突飞猛进,称呼也随意起来。

帝永宁顿住脚步,把怀里堆满的药一挪,露出疲惫的面容,何事?

你何时回晋南啊?我可没多少时间守在这了。韩仲远起身伸展了一下腿脚,嚷道:后日庄家的婚事,我家老头子没准备出席,原定着是我登门送礼,咱们时间可不多了。他像是没看到帝永宁突然凝住的脸色一般,朝灰头土脸的自己一指,庄家也是一城之主,你总不能让我这模样去参加婚宴吧?

帝永宁沉默不语,半晌才道:等唐老丈的孙子退了烧,我们就走。他说完又匆匆入了堂内。

要是不下点猛药,这个书呆子怕是会找借口藏在破庙里等婚礼完成,然后灰溜溜跑回晋南。韩仲远随手摘了一根糙叶叼在嘴里,眯眼朝木栏上一靠。这模样神qíng,一点不似个才十二岁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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