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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务挺身子一震,双目通红,眼角yù裂,头发胡须几乎都立了起来,如闷雷般吼了声你!身子一动,仿佛想向前冲上两步,却是轰然倒了下去,心口处热血这才喷溅而出,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惨烈而艳丽的鲜红痕迹。
抱着佩刀的小亲兵早就吓得呆掉了,此时腿上一软,坐倒在地,一张嘴张得大大的,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瞧见来人慢条斯理地拿出帕子擦gān净了手上的匕首,重新收入袖中,几步走了过来,路过自己时还道了句借刀一用,枪的一声拔出腰刀,走到案几后头,低头,挥刀,再次站直时,手上已多了一个带血的头颅。将军的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仿佛不肯相信,自己居然会这样死去他听见帐篷外终于传来了越来越多的脚步声,随即便是拔刀出鞘的声音、厉声质问的声音。裴将军忽然高声呵斥了一句,随即又大声念了一遍敕书,只是最后两句已变成了就地格杀,满门抄斩;那些质疑喝问声顿时彻底消失,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帐篷里又变得一片安静。
他看见那个内侍打扮的人一脸意兴阑珊地把人头一搁,缓步走到一旁的矮案前,拿起酒壶,自己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随即便将剩下的半壶酒都缓缓地洒在了地上,嘴里轻声道:裴守约,请!
烛光依然照在那张白晳冷峻的面孔上,他的嘴角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笑意,微微上挑的眼角里,却依稀有水光闪动。
第二十七章别qíng依依此恨绵绵
秋天从来都是送别的好时节。路边的芳糙依然碧绿如茵曾经娇嫩的垂柳却早已被西风chuī老,沉甸甸地垂在碧空远山之间,宛如临别的话语、离人的思绪。
洛阳城外的半山亭前,颜色浓丽的行障正在被陆续收起,装饰素雅的牛车也巳赶到了亭前,眼见便是挥手作别的时辰。
一身禁卫打扮的裴参玄沉默地站在马车边上,瞧着从亭中走出的母亲,微微抿紧了嘴角。他已行过冠礼,此刻头发齐整地束在幞头里,愈发显得眉目清朗,轮廓鲜明,隐隐间已有了一家之主的沉稳气度。
他身边的庆远个头比他还低了半寸,不过因为身量清瘦,看去却是更显修长,那冠玉般的白晳面孔上依然带着少年人特有的gān净光泽,眉目清雅而深秀,看去就如画卷中人。不过此时那一脸郁闷的模样,倒像是和延休换了个壳子。
被琉璃牵在手里的光庭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神色比两个兄长加起来还要严肃老成,只是眼眶发红,待琉璃走到马车边,更是一言不发地拽紧了她的手。
琉璃俯下身去,柔声道:六郎听话,等你长大了,阿娘出门作画时也会带你的。你在家里好好念书,明年冬天阿娘就回来了,到时还会带好多画给你看,让你看看昆仑和天山是什么样子,阿爷和阿娘原先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好不好?
光庭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可是阿娘回来之后,还会走!
琉璃心里一酸,是啊,她还会走,以后的日子,她大概会不停地去各地绘制风景,不仅仅是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梦想,也因为唯有如此,她才能远离宫廷、远离京师、远离那些是非争斗,同时依旧对武后有些用处,如此,才能在已经开始的血雨腥风里,为孩子们铺就一条相对安全的道路。
可这样的话,她怎么能说出来?琉璃叹息着摸了摸光庭的头:六郎,阿娘也舍不得你,可是,阿娘有阿娘的事,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光庭咬着嘴唇不作声,却也不肯松手。参玄眉头微皱,蹲下来低声道:小六,你是喜欢在家里住着,还是喜欢跟着阿娘住在宫里?
光庭愣了下:自然是家里!阿娘在宫里忙得很,而且那里他想了半晌,摇了摇头,大约怎么也形容不来那种感受。
参玄点头:这就是了。你在宫里,什么都不用做,跟着人四处玩耍就好你都不喜欢。阿娘若是不出门,便只能跟从前一样,日日入宫,每次好容易回趟家,都紧得没力气说话,你希望阿娘那样辛苦么?
光庭想了片刻,低头摇了一摇,手上慢慢地松开了。
琉璃心里一热,弯腰抱了抱光庭:六郎真是长大了。她的孩子们,终于都长大了!
平复了一下心绪,她抬头对参玄道:三郎,你媳妇如今身子还没稳,家里万事都靠你,你千万记得阿娘的吩咐,平安度日比什么都要紧;五郎也是一样,你也十六岁了,平日帮阿兄阿嫂多看顾家,在外头三思而行,千万莫要惹祸。
兄弟齐声应诺。原本站在不远处说话的两人也牵马走了过来,走在前头的延休眉梢眼角全身兴奋,一张俊秀的面孔几乎能放出光来。落后他两步的麴崇裕神色却愈发清冷,只对琉璃点了点头,便吩咐延休:这一路上你要多看多想,随机应变,莫要丢了为师的脸!
延休欠身应了声是,神色颇为郑重,对这个师父显然是越来越心悦诚服。
琉璃却忍不住想叹气,她今年年初离开洛阳去画中岳嵩山与北岳恒山,私下拜托麴崇裕对几个孩子多加照看,不想回来时延休居然成了他的弟子,学了多少本事还不知道,反正是愈发毒舌了,这事儿还真是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顺口道:多谢郡公,不知仪娘什么时辰回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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