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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了定神,缓缓跪倒,涩声答道:多谢殿下明察,臣妾生xing愚笨,唯仗殿下垂怜,方有今日。殿下深恩,原该粉身以报,臣妾却是屡次行事无状,有负殿下期望,每每念及,都是羞愧无地。今日殿下既有吩咐,臣妾绝不敢虚言推搪,必当全力以赴。
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她的话语声半点回音也没留下,倏忽间便消散无踪。亭子里仿佛突然静了下来,静得连呼吸声都有些剌耳。琉璃清楚地知道,自已说出全力以赴四个字只怕还是太轻了,然而要她说得更ròu麻更决绝些,她却是自己都骗不过去,更别说去糊弄武后了。
武后目不转睛地瞧着琉璃,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不过是幅画,你又何必如此惶恐?说起来,这些年你帮我画的图样原是不少,那幅《万年宫图》如今还挂在我的书案后头。便是为了那幅画,我也该多赏你几回。今曰这画,你只要好好去作,莫要辜负眼前这片风光,也就罢了!
武后的意思是,还记得万年宫的旧qíng,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琉璃顿时呆住了。她原本已做好准备,如果武后还坚持让自己画这chūn宴图,自己也只能接下一她实在没胆子再拒绝!没想到武后竟然轻轻放过了,难不成今日她宣自己进宫真的只是表达既往不咎的意思?或者说,她是另有后手?
抬头瞧着武后仪态万方的微笑面孔,琉璃不敢再多想,压下心头所有的疑惧,轻快地俯身行礼:多谢殿下!
武后随意摆了摆手:你且好好作画吧!需要用到什么,吩咐她们便是。又转头吩咐道:婉儿,你领华阳夫人到院子里看看。
婉儿?上官婉儿?琉璃忙抬头看了过去,就见一位十六七岁的清丽少女越众而出,盈盈行了一礼:婉儿谨遵天后吩咐!回头又笑道:华阳夫人,请。声音十分清柔,却又gān净利落。
琉璃不敢啰唆,拜别武后,跟着上官婉儿出了芙蓉亭。两人沿着石阶曲折往下而行,上官婉儿穿着一袭碧色长裙,步子又轻又稳,看去就如风中的柳枝,在窈窕里还带着股清劲。
琉璃瞧着这背影,心头却不由一阵怅然。当年在临海大长公主的芙蓉宴上,那个曾向自己表露善意的少女也是这样的如花年纪、如柳身姿吧?记得那时她刚刚和上官仪的长子订婚,人人都羡慕他们男才女貌,而转眼之间她已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惨痛,如今连女儿都这么大了!
她有心问上官婉儿一声:你娘亲眼下可好?又觉得如此实在有些虚伪这些年来,自己都是自顾不暇,明知郑冷娘一直在掖庭服役,却不敢惹事上身,主动过问,如今她女儿终于出人头地了,自己又套起了jiāoqíng,这算什么?
眼见前头就是碧波dàng漾的水池,上官婉儿脚步微缓,回身问道:夫人是沿着芙蓉池走一走?还是找个地方再看看?
琉璃收敛心神,四下打量了一眼:还要有劳女史带我去那边的回廊上的一转。
上官婉儿嫣然一笑:夫人不必客气,叫我婉儿就好。婉儿久仰夫人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能为夫人效劳,是婉儿的荣幸。她原本便生得秀美,一笑之下更添明艳,眼波流转间,连眉心那朵花钿仿佛都在灿然盛开。
琉璃却不由苦笑了起来,名不虚传?是瞧见自己果然一副磕头如捣蒜的模样么?嘴里随口答道:婉儿过奖。妾身笨拙,有负殿下期望,当真羞愧。
上官婉儿笑容更是灿烂:夫人何出此言?夫人不贪功、不轻诺、进退有度、慧珠在握,夫人若还笨拙,那婉儿就是这湖底的淤泥,只剩一团污糟了!
这话是在讽剌自己么?琉璃看了上官婉儿一眼,却见她眸子清亮,笑容明媚,哪里有半点yīn阳怪气的模样?
自己果然是老了,疑心也重了!琉璃心里好生自嘲,一口气忍不住直叹了出来哪里!我只是胆小而巳。
上官婉儿笑得眸子都弯了夫人好生风趣。
琉璃摇了摇头,没有接话。上官婉儿也随口转了话题,指点着沿途的布置,一路引着琉璃来到长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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