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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红日东升,宫门大开,没过多久,外朝的命妇院里便已是满堂的花团锦簇。因不是正式朝贺,几十位夫人并未按品大妆,却也打扮庄重,一件件深色华服把她们右臂上的宫制续命缕衬得愈发鲜亮。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相公夫人们身后的十余个美人,一色的珠履凤钗、团花宴服,足以压倒寻常官眷。站在崔玉娘身后的那位更是容貌艳丽,微微挺着腰杆,眼见是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
大伙儿自然认得,这些美人正是半年前圣人赏赐下来的宫女,看到今日这排场,想到崔玉娘不久前得的那番体面,一时默默艳羡者有之,暗自冷笑者有之。
暗cháo涌动之中,众人随着宦官来到明光殿,照例一番行礼谢恩,武后吩咐看座,又笑吟吟地跟大家说了几句闲话。做这种官样文章,殿中诸人哪个不是一等一的高手?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大殿里便洋溢起了一片亲切友好的笑声。正热闹间,从殿外突然快步走进一位女官,在武后身边耳语了两句。武后点头笑道:陛下有心了,我自会安排妥当。
年纪最大的卢夫人坐得离武后最近,听得这一句,忙起身笑道:时辰也不早了,妾等已是打扰了殿下半日
武后笑着摆了摆手:哪里的话,陛下是怕我委屈了夫人们呢!今日原是难得一聚,夫人们若是无事,待会儿可否留下来用顿便饭?她的目光在几位相公夫人身后微微一转,笑容更是和悦,也算是一道躲个午吧!
殿内静了静,随即才响起一片谢恩声。人人都有些受宠若惊:以她们的身份,在宫里吃顿宴席不算什么,可要说到在宫里躲午,这可是实打实的抬举!好些人再看那些宫里出来的女子,眼里便多了几分掂量:要说躲午,也只有她们还沾点边,难不成今日自己竟是借了她们的光?几位相公夫人也满脸是笑,心里暗暗庆幸:看来消息没错,这趟把她们带来,还真是带对了她们背对着的明光殿门外,奉命前来传话的阿福早已把殿内的qíng形看了个清楚。听得众人应诺,他转身快步出了院子,一路小跑来到蓬莱殿后殿的东间,进门便低头回道:启禀陛下,皇后殿下正在明光殿与各位夫人说话,要留她们用顿便饭。各位相公夫人和其他出宫的娘子差不多都来齐了,连怀着身孕的何娘子都在,只有库狄夫人和去裴府的那两位娘子不见人影。李治正坐在屋内的屏风榻上,闻言眉头便是微微一皱。在他下首坐着的常乐大长公主却是哧地一声笑了出来:真看不出来,这库狄氏心眼虽小,架子却越来越大了!前些日子还带着人到处微服出行地看热闹,今日却是宫里都不肯来,莫不是晓得自家的那两个宫人实在不好见人?
李治脸上yīn郁转瞬间便被压了下去,也淡淡地笑了笑:这妇人要是嫉妒起来,原是不可理喻,只是这种事,当年先皇也是无可奈何,大长公主又何必与那不知尊重的妒妇一般见识?
常乐大长公主笑道:陛下说得是,这妇人好妒,说破天去也是后宅里的事,不是外人好出面管教的,陛下宽仁大度,自然更是不会与这种妒妇计较。
李治脸色微缓,点了点头。裴府那两位宫女的事,常乐一个月前回报过,那库狄氏竟让一个宫女做了普通侍女,另一个则gān脆认为了义女,其霸道比起前朝妒妇来不遑多让,手段则更为yīn险,当真是令人厌恶,偏偏有先皇对妒妇宽容相待的佳话在前,自己也只能忍下这口气,常乐能明白自己的难处就好!
常乐的话锋却是一转:不过陛下也是知道常乐的,常乐虽没什么见识,平日可曾拿这种事qíng来过烦扰陛下?
李治的目光里顿时多了几分凝重:大长公主可是听到了别的什么说法?的确,自己的这位姑母并不爱议论家长里短,就是赵氏的事,也是自己问到她之后才说的,这次求见自己却开门见山就问库狄氏是否入宫,难不成常乐缓缓站直了身子:不瞒陛下说,常乐平日里最不喜欢的就是库狄氏这种两面三刀的女子;只是原想着她不过是个后宅妇人,不愿跟她计较,更不愿拿这些yīn私之事来烦扰陛下。只是如今常乐又听闻了另外一些事,原想乘着今日当面问一问库狄氏的,她既然不在,常乐也不得不跟陛下回禀了!
李治的眉头皱得更紧:大长公主何必多礼?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常乐行了一礼才落座:多谢陛下。此事说来也巧,常乐府中录事乃范阳卢氏子弟,他家有位堂兄xing喜游历,年前游学到了京师,前几日里,卢录事跟堂兄偶然谈了一次,这才晓得,他这位堂兄曾在西州做过几年西席,恰巧知道库狄氏在那边做的一些事qíng,一件件当真令人难以置信。常乐反复问过之后,又在家里想了两日,觉得还是跟陛下回禀一声才好,拼着被皇后责怪,也不能教两位圣人被这妇人蒙蔽,日后酿出什么祸事来。
李治的身子不知不觉已经坐得笔直:库狄氏在西州到底做了些什么?
常乐沉吟道:据那卢氏子弟说,库狄氏在西州最出名的乃是悍妒,多年无出,却不许夫君沾旁人一个指头,不管什么可汗都督赠送的女子都一概不留,这也罢了。当时西州有一名门孤女,因长辈所托,认了裴少伯为义兄,库狄氏居然也不能容,仗着嫂子的身份天天把人叫去折磨,后来这孤女不得不与人为妾,她竟还不放过,当众狠狠羞rǔ了那女子一番,生生bī得她遁入了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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