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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崇裕慢悠悠地低头喝了一口:自然是因为麴某想岔了。
萧守道眉头一皱,还要再问,萧守规忙向他使了个眼色,自己动手给麴崇裕满上了浆水:玉郎有所不知,这家酒楼的青梅酒和青梅浆都极为有名,这些都是小弟昨日就订下的,玉郎尝着可还新鲜?
麴崇裕欠身道谢。萧守规这才笑道:玉郎也知道我们兄弟的,最是闲人两个。小弟我也是昨日才听人说起长安县衙这边闹得有些稀奇,立马便打发人过来订了个雅室,没想到竟会遇见玉郎。玉郎莫不是屈指一算,便算出长安城里就数我们兄弟最闲?
他这边姿态放得十足,萧守道脸色就有些不大好,伸手倒了杯酒,闷头就喝。
麴崇裕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意:大郎说笑了!麴某若是会算,又如何会落到今天这田地?不瞒两位说,有些事,麴某在西州时做得着实不算少,因此昨日一听此案,便觉得天下哪能有这般巧事?今日掌柜又说早有贵人订了雅室,更是落实了我这念头。因前几个月修建裴府时,就数大郎二郎助我最多,麴某未免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唐突之处,还望二位海涵。
萧氏兄弟顿时松了口气。当日麴崇裕和裴行俭在西州究竟是哪番qíng形,他们虽然不大明了,但结果却是板上钉钉的:裴行俭抢了麴崇裕的西州都护!两人回了长安后,面上还算有来有往,走得却不算近,这次裴行俭qiáng人所难,非要麴崇裕两个月就修好宅子,更是无礼。看来麴崇裕在裴行俭手下当真是吃过亏的,而他之所以疑心到自己兄弟头上,也只是因为当日他们太过关切裴宅的修建,并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萧守规便笑道:玉郎如此坦诚,倒叫小弟羞愧无地了。不瞒玉郎说,当日小弟的确是有些私心。守道今年也要参加吏选,那什么试判,他怎么做得来?自然是巴望着出点什么事,把试判早些弄huáng了才好,没想到却是白忙了一场,倒是教玉郎见笑了。
麴崇裕同qíng地点头:那试判的确害人不浅!我恍惚听谁说过一句,二郎和乔府三郎都是因笔迹不合被驳落的?
萧守道脸上微微一红,萧守规已举杯笑道:不提这些扫兴的事了,今日既有好戏可看,玉郎,咱们不如换上酒水助兴?
麴崇裕扬眉一笑:好!
三人换了酒杯,推杯换盏喝了几口,就听下面一阵乱响,却是长安县衙已排开仪仗,开门审案了。就见那大堂上,差役分班而列,从后堂被请出的五位一字排开站在了堂前,前头是四位新晋的官员,末尾一个则是做寻常士子打扮。五人都生得仪表堂堂,穿着也比寻常人体面,此时笔直地站在那里,倒也颇有点一排玉树的意思,顿时激起了一片议论。
酒楼上,莫说萧氏兄弟瞪大了眼睛,连麴崇裕都放下杯子,凝神看了过去。
大堂之上,霍标几人依次报上了姓名来历,他们并不是平头百姓,莫说霍标已是大理寺八品评事,就是落选的舒侠舞也是正经的明经出身,自然不用下跪陈qíng。经过一夜煎熬,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言谈举止却还未失方寸。
长安县令也颇为客气,只是笑道:今日将诸位请来,原是本县有位金大郎于两个月前蹊跷毙命,据医者所云,他乃伤重不治,这位金大郎的伴当则说,他之所以身受重伤,是在平康坊与人殴斗。本县召来平康坊的武侯等人询问,人人都说,诸位就是当日动手的一方。相关证词,都已录供。本官虽不大相信,却也不得不将诸位请过来问上一声,不知诸位去年十二月十六日午后,在平康坊北里中曲张氏宅中,可曾与人殴斗?
堂上堂下,顿时变得静悄悄的。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苏味道忍不住转头看了霍标一眼,却见那张俊朗的面孔此刻颜色灰白,分明写满了挣扎,他不由暗暗一声叹息,默然低下了头去。
他们几个昨日到了县衙之后就被分头请进了不同的房间。他在屋里坐立不安,一直等到天黑,才有位姓刘的主簿过来将事qíng分说了一遍,当时他便觉得五雷轰顶唐律对杀人案判得极重,就算群殴打死人,首犯也是要抵命的,皇亲国戚都不能免罪。自己卷进了这种案子,就算侥幸得活,也是前程尽丧,名声扫地!
好在那主簿话头一转,说当日旁观者甚多,大伙儿都看得明白,伤重致死的那位金大郎是霍标动手教训的,与旁人并无gān系,只是人命关天,相关人等总得问到,因今日才不得不把他们都请过来。苏味道听得这句,腿脚都差点软了幸亏出事的只是霍标动手的那个,幸亏自己没碰那位一根手指头,不然要论成群殴,自己这些人哪个能脱得了gān系?只是霍标他,如此一来主簿最后也叹道:霍评事是可惜了,只怕唉!少府几个纵然并无人命gān系,少不得也要在公堂上如实禀告,方能离开。如此一来,莫说霍评事心里会有芥蒂,旁人瞧着也难免叹息。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传到后来还不晓得会是怎样的qíng形!
苏少府,你们当日若是再喝多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记得,反倒是好了!这感慨的声音此时仿佛还在苏味道耳边回响,他心里越发百感jiāo集:自己难道真要在大庭广众下亲口指认好友伤人致死?虽说句句是实,但此事做来他这里犹自纠结不休,那边县令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本县请诸位过来,原是一片好心!若是案子转到大理寺,少不得要拖上十天半个月,岂不是耽误了诸位的行程?到时说不定官位难保,又是何苦来哉!我再问诸位一句,你们可还记得当时的事由?若是实在记不起来,也只能委屈你们去大理寺分说了!
他的目光在几人身上缓缓掠过,盯住了张茂:张参军,你说呢?
张茂身子微微一颤,沉默片刻,涩声回道:启禀明府,下官记起来了。当日乃是试判之期,下官承蒙霍评事之邀,去张宅宴饮,酒宴过半,有一泼皮突然闯入院中,满嘴污言秽语,不忍卒听。霍评事受rǔ不过,方出去与他理论,争执之中动了手脚。下官与苏少府几个,则拦住了这泼皮带来的伴当,将他们赶了出去。事qíng原委,便是如此。
苏味道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听身边的霍标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心头一跳,转头看去,却见霍标脸色已变得十分平静,嘴角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苏味道的耳根顿时有些发烧,低头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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