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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你义父这回去凉州之前跟我说,他是武人功业靠的是一刀一枪的拼杀,不是依仗谁的势,他也不想看见苏氏门庭变成趋炎附势之徒云集的场所。他让我不用搭理那些&人,更不用为了他去jiāo游奉承。我竟真的信了,这几年,我一日日关着府门等他告老归来,好一起过几天清清静静的日子,结果却是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了军营里
于夫人终于哽咽起来,泪水顺着脸上的皱纹滚滚而落:我若是早些放下身段,多去荣国夫人和许相公那边走动走动,他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无人过问!说不定早就回来了是不是?怨我,都怨我!
琉璃眼中酸涩无比,却不能不咬牙忍住,忙掏出帕子帮于夫人擦拭泪水,柔声劝慰:阿母怎能这么想?义父的为人您还不清楚?镇守边关,为国杀敌,是义父毕生的心愿。他这么大年纪,若想回长安养老,自然早就上书请退了,谁还能不准?这些年义父都留在军营,自然是边境未平,他为国尽忠的心愿未了。阿母为他守着这个家,义父感激您都来不及,又怎会埋怨?
于夫人抬手捂住了眼睛:他真是不想回来么?他怎么就这么狠心?他怎么就这么傻!
义父真的是狠心吗?琉璃心头也是一片茫然,嘴上轻声道:世事难全,义父也是没有法子。义父总是教导守约,凡事到了难以抉择之际,无法看清得失利弊之时,便只能求一个问心无愧。义父如此作为,旁人或许觉得不解,或许觉得不值,可义父定然是问心无愧的。
于夫人慢慢放下手掌,笑容凄凉:你义父问心无愧,可我问心有愧,他们这些男人心里想的都是尽忠报国、建功立业,自然不错。但若由着他们的xing子来,让他们落到这般境地,却是我们的不是,都是我们的不是
琉璃心头剧震,手上一抖,梳子上竟带下了两根白发,于夫人却毫无所觉,犹自喃喃不休:都是我们的不是。
光洁的铜镜里,映出了两张容颜迥异、神色却同样茫然的面孔。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罗氏一阵风般卷了进来:阿家,韩国夫人前来吊唁,马车已快到门口了!
琉璃大吃一惊,瞪大眼睛看着罗氏,罗氏显然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声地摇了摇头。于夫人倒是jīng神一振:韩国夫人?难得她竟有这份心。阿罗,你去门口迎一迎,大娘,快帮我把头发梳好。
琉璃忙三两下帮于夫人绾了一个髻,用生麻束好。于夫人一迭声地催着荇要往外迎几步,琉璃也只能招来婢女一道扶着她慢慢往外走。于夫人原是脚下虚浮,越走倒是越稳当。琉璃心头却多少有些七上八下:此刻有人能来自然再好不过,可韩国夫人不是一直在府里静养吗,怎么会突然过来?难不成又是武后的意思只是当她站在院门口,一眼看见一身素服、缓步而来的武顺娘时,这些困惑疑虑顿时悉数变成了震惊。
一个月不见,武夫人的面孔明显丰润了一些,神qíng更是平静异常。乍一眼看去,她似乎不但恢复了常态,甚至比从前更显雍容。只是她身上有种东西,那种曾经让她看起来格外妩媚迷人的东西,那种即使在她颠三倒四说着旧事时依旧在隐隐燃烧的东西,已经彻底熄灭了。那带着安静面容端庄步态走过来的,仿佛是一个蜡制的空壳,注定会迅速地褪色、對塌直到武夫人走到跟前,琉璃才总算定住了心神,认出扶着武夫人的秀丽少妇正是武敏之的夫人杨岚娘,也是一品的国夫人,忙上前几步向两人欠身行礼。
武夫人摇了摇头,声音轻缓平淡:我也是今日才得知邢国公薨逝的消息,来得晚了,失礼莫怪。
杨岚娘屈膝还了半礼,低声解释:真真对不住,这些日子阿家一直在府里静养,不曾听闻府外之事,今日去庵中上香,看见这边大门,才知晓此事。阿家说,邢国公夫人与您都不是拘礼的人,直接上门便好,我已打发下人回府去取赙仪,还望夫人莫怪咱们冒昧。
琉璃这才恍然,忙叹道:夫人太客气了。怪罪?她感激都来不及!杨岚娘回头招了招手:阿媛,你过来见见邢国公夫人、武邑县公夫人与库狄夫人。
从武夫人身后应声转出一位女子。琉璃抬眼看去,不由一愣。这女子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却已出落得身姿窈窕,纤浓合度,一张鹅蛋脸更是明艳不可方物,杏子眼里仿佛天然便有波光潋潘,微微上扬的红菱唇却还带着几分稚气,看去就如chūn日清晨带露半开的牡丹,虽未盛放,却已可以想见那瑰姿艳逸的绝代芳华。
大约是众人都看着自己,少女凝脂般的面颊上烧起了一抹嫣红,行礼问安倒是优雅大方,脚下却不自觉地往杨岚娘身旁躲了躲。杨岚娘含笑携住了她的手:这是家叔司农寺杨少卿的幼女媛娘。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请夫人们见谅。
原来是杨岚娘的堂妹,琉璃不由暗自赞叹:杨家果然是得天独厚,美女辈出!于夫人也多看了阿媛几眼:大家闺秀,原该如此。
一行人互相见过礼,到来堂屋之前。一番行礼致哀之后,琉璃引着她们到了后院正房落座。武夫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说了几句节哀顺变之后的泛泛之语便不再开口。杨岚娘倒是四下看了几眼,大约是终于确信这屋里无旁人吊唁,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惊讶与尴尬,说话愈添了十二分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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