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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日头西沉,她的高烧并未再发,手脚却一直冷了上去,渐渐过了肘部和膝盖。韩四得了消息,忙赶了过来,不时凝神搭脉,眼见药水不进,他的一张脸也越来越白。云伊默默的坐在chuáng边,两只手都伸在被子里捂住琉璃的一只手;小檀红着眼守在一旁,便是拿起一杯水,手也是抖的;只有阿燕还算镇定,不时将已略冷下来的热囊又加上少许热水,只是自己的手被烫了两下却是全无知觉。
到了掌灯之后,眼见琉璃的脸色愈发苍白如纸,四肢都是一片冰冷,被子已加到了三chuáng,被子里又用了好几个热水囊,她依然是不住发抖,身子也慢慢蜷了起来。韩四忙又写了方子,只有甘糙、gān姜、生姜、附子四味药,让小婢女送到前面,好让前院的药铺伙计赶紧煎出来。小檀忍不住道,韩医师,这般喂不下去,换药又有何用,你可还有什么法子?
韩四黯然道,若是男子,可以先用艾灸温阳通经,再推拿下药。
云伊忙道,那便赶紧用,你还等什么?
韩四声音更低,要、要先脱去中衣。
云伊不由也呆住了,屋里几个人相视一眼,脸色都是有些发灰:西州虽不是长安,却也没有女子脱去中衣让医师艾灸的道理,若真这般做了,传出去还了得?
一片死寂之中,只听急促脚步声响,门帘砰的一声被撞开,一屋子人回过头来,都看见了一张苍白僵硬的面孔。
裴行俭的衣着几乎有些láng狈,黑色的披风上有大片泥灰的痕迹,袍角也撕破了两处,目光定定的看着chuáng头,几步到了chuáng前,低声叫了一句琉璃,声音已全然嘶哑,随即才抬头看向韩四,她怎么样了?
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qíng,就如戴上了一张白蜡面具,一双眸子里却仿佛有火焰灼烧,韩四立时低下了头,韩四无能,夫人,用不下药。
裴行俭怔怔的站在那里,说不出话,也无法呼吸,一双眼睛完全的暗淡了下去,只是下意识的转头看着琉璃,好一会儿才猛然透出一口气来,连声音都变得僵硬起来,还有没有,什么法子?
韩四咬了咬牙,或可艾灸。
裴行俭眼睛蓦然亮了起来,烦劳韩医师一试!
韩四迟疑道,艾灸,需去衣炙肌,xué位在背后与下腹。
裴行俭微微一怔,郑重的欠身行了一礼,说的依然是那七个字,烦劳韩医师一试!
韩四愕然睁大了眼睛,随即长长的出了口气,转头看向阿燕,多切几片姜片,每片都铜钱大小,再加两盆炭火!
两盆燃得正旺的炭火被搬进了里屋,原本便极为暖和的屋子愈发热了起来,韩四的额头上更满是汗水,裴行俭已脱去披风与外袍,不知在何处被擦得血迹斑斑的手掌也用热水浸泡清洗过一遍,这才伸在被中,一阵悉悉索索之后,将琉璃的中衣解了下来,又托起她的头,推开枕头,慢慢的将她翻了个身。
大红的丝被退下来一些,露出的脊背消瘦见骨,裴行俭的眼神不由一黯,韩四神色倒是镇定了下来,先将刺穿了几个小孔的姜片放在脖颈和肩胛之下的几处xué位上,又在姜片上点燃了艾条。青烟袅袅中,艾条换了一炷又一炷,足足七炷之后,才取下姜片,直起身子,转过背去。
裴行俭并不迟疑,伸手将琉璃轻轻翻转过来,见她的双唇似乎多了一丝血色,不由闭了闭眼睛,吐出一口气来,只是掀起玉色裹弦,看到那条素色褒裤时,一直稳定的手指还是一颤。阿燕和小檀相视一眼,脸色也变得有些僵硬。裴行俭略定了定神,给琉璃的胸口盖上了另一chuáng被子,低声道,烦劳告知xué位处所,我来试上一试。
韩四神色一松,神阙在脐中,气海在脐下二指,关元在脐下四指,也是需换七炷艾条。
裴行俭点头,拿起备好的姜片、艾条等物,照着韩四适才的手法,一一在相应位置贴上姜片,点燃了艾条。待到七炷燃尽,帮琉璃覆被着衣时,裴行俭的脸上的线条也松动了一点,韩医师,她的手足似乎不是那般冰寒了。
韩四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喜色,转过身来,那便好,请长史扶起夫人,我来给夫人推拿喂药!
不知是适才的艾灸,还是韩四配合着汤匙喂药的速率在背脊上的推拿,这一次,一碗药竟是顺顺利利的喂了下去。喂到最后两口,一直昏昏沉沉的琉璃突然皱起眉头,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却几乎发不出声音。
裴行俭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她的面孔,忙挪了挪手臂,让她在自己的肩头靠得更稳一些,凝神听了片刻,抬起头时,整张脸也有了一丝生气,快端杯温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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