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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氏身子一抖,抬起已满是huáng土和青紫肿块的脸,认出正是昨日自己满心欢喜买下的薄皮棺材,不由呆住了。那位棺材铺负责送货的伙计见询问的是裴行俭,忙恭恭敬敬的行礼回道,禀告长史,这棺木是昨日一位姓令的妇人买下的,说是她的儿子儿媳忤逆不孝,棺木一早便要送到都护府门口来。
裴行俭点了点头,有劳了,放在门口便是。
昨日裴行俭吩咐令氏去买棺木时,他的话并未有太多人留意到,可此刻这一问一答间,众人哪里还不明白这妇人竟是这样迫不及待要害死自己的儿子儿媳!眼见那黑漆漆的棺木落了下来,把两个láng狈不堪的人影衬得越发醒目,不知是谁先怒吼了一声,打死这对狗男女!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的人群便像被点燃了般轰然一声响应,纷纷往前涌了上来。
裴行俭沉声喝道,所有府兵差役,回来!关门!
差役与府兵们本来便有些心惊,听得这一声,忙不迭的退入门内,咣的一声关上了大门。没有了他们的阻挡,愤怒的人cháo转眼便将那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影淹没,起初还能听见几声尖锐的惨叫,渐渐便只剩一片混乱的喧闹。
麴崇裕怔怔的看着,眉头不知不觉一点一点的舒展开来,耳边却传来裴行俭严厉的声音,你们立刻从后门出去,转到大道上,两队巡回维持秩序,两队从后面驱散人群!
麴崇裕回过神来,昨日起发生的事qíng顷刻间掠过心头,刚刚轻松些的心头不由泛上一股寒意,眼见差役与府兵们一路小跑奔向后门,略一犹豫,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道,裴长史原来是从昨日起几句话便布下了今日这一局,所谓刑不罚众,果然是高!只怕这令氏之事,也是长史掐指一算早便料到了?
裴行俭转过身来,神qíng甚是坦然,世子谬赞,下官生xing谨慎,收到状纸时便着人去探过此事,知道了里面的内qíng,只是原想着此事不过是风流孽债,不yùcha手,却未料到那令氏竟会丧心病狂至此。
麴崇裕轻声一笑,心里依然有两分将信将疑,只是想起昨日分明听那僧人说过,他都不知令氏会告儿媳忤逆,若说裴行俭早便料到会有这一出,的确不大可能,更蹊跷的是,自己对唐律不大熟稔,适才一怒之下要杖毙这两人,裴行俭明明知道如此一来,自己便会留了个把柄在他手中,他又为何要拦住?
他正想再问一句,却见从后面快步走过来几位都护府的官员,想来都是上衙的道路被人群阻断,转从后门进来。
几个人中朱参军最是xing急,几步抢了上来,随便行了一礼便问道,外面怎会这般喧闹,下官还听说,昨日那妇人与僧人竟是jian夫yín妇?
裴行俭淡然道,正是。世子慧眼如炬,昨夜亲自带人探案,将他们抓了正着,又带回府门示众,不曾想此事太过有悖人伦,引得群qíng激愤,府兵和差役们抵挡不住,只好退了回来,我已让他们出后门去驱散人群。
朱阙唬了一跳,指着外面道,那是,那是
麴崇裕听到裴行俭将功劳都归在自己头上,心头更是不大舒服,冷冷的道,此案只怕无须再审,劳烦朱参军处置善后事宜。横竖棺木令氏已然自己出钱买了,无须大佛寺再破费,让他们做对同棺而葬的鸳鸯便是!说着拂袖而去。
裴行俭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倦色,有劳参军了,昨夜我跟着世子奔波了一夜,如今也要回去休息片刻,参军若是有事,便遣人来曲水坊寻我。说完竟也是转身走了。
朱阙呆呆的站在那里,脑子一时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就听身边的同僚一声惊呼,原来从后门出去的差役已将人群驱散开来,露出了烂泥般倒在地上的两个血人此案果然是,无须再审。
这一日,西州城变得分外热闹。街头巷尾,处处有人唾沫横飞的说着自己拳打jian夫、脚踢yín妇的壮举,若真如他们所言,大约再来十对也不够西州闲汉们动手。当都护府的差役们将那口沉甸甸的棺木运出城去时,更是引来无数人兴高采烈的跟随。
便是各坊里的药铺,都分外忙些,有人在拥挤中脚背被人踩伤,有人在混乱中背后挨了老拳,还有的是被差役用棍棒敲肿了手臂。因此到了午后,街上突然传出曲水坊里新开的药铺松柏堂今日可以免费赠跌打药膏之事,顿时便有二十几个受了轻伤却舍不得医治的闲汉涌了过去,也无人计较这坐堂的医师乃是shòu医韩四,各个都伸胳膊亮腿的上了一回药。
到了第二日,这些闲汉发现肿痛之处果然比平日消退得快了许多,有人眼珠一转,便又到了松柏堂上,先让韩四换了膏药,转头笑道,今日忘了带铜子,明日某再来jiāo!
韩四抬起头,面无表qíng的看着这位闲汉,那闲汉笑吟吟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这般瞪我作甚,说来我偷jī、你盗牛,原是该互相帮衬帮衬!正想转身便走,自己的肩膀却被人一拍,力道之大,几乎没让他一个趔趄坐到地上去。
有人笑道,忘记带钱有甚要紧,明日两倍来还便是。
闲汉听到这声音便暗叫一声不好,回头看见白三郎笑容满面的站在自己身后,更是吓得一个哆嗦。他们这些闲汉原是天不怕地不怕,可若是遇到比他们更横更无赖的差役,却是不得不怕的,何况白三乃是西州差役里的霸王,但凡有什么吩咐,连闲汉里最蛮横的汉子都不敢说句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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