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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笑道,是匈奴人做的歌,汉元狩二年由chūn至秋,霍去病领兵转战河西,在祁连山下dàng平匈奴,活捉单于及王族、将军超过百人,杀敌四万,降敌四万,自此河西归汉,匈奴人便做了此歌哀叹,这一年,霍去病不过十九岁!
琉璃悠然神往,轻声道,匈奴不灭,何以家为,霍去病也算得上千古第一名将了罢。
裴行俭微笑着摇了摇头,名将固然名将,第一却是未必。
琉璃诧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裴行俭凝视着远山,剑眉微扬,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jiāo,其次伐兵。因此,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兵家第一;其次则伐jiāo,便如汉时班超,我朝王玄策,不费朝廷一兵一卒,而扫dàng域外,率众来归,一举而平百年后患,虽不似冠军侯马踏匈奴的功绩彪炳,若以兵家善伐而论,却在他之上!
琉璃看着他眉宇间难得一见的飞扬神色,把整张面孔都映衬得英气勃勃,和远处的山脉竟有一股说不出的神似,一时不由呆住了,裴行俭低头笑道,怎么?可是觉得我的话太书生意气?
琉璃回过神来,摇头笑了笑,你怎会是书生意气?此去五千里,说不定正是你大展身手的时机,我便等着看你如何伐谋伐jiāo可好?
裴行俭眼睛愈发明亮,轻声一笑,好!你抱紧些!搂住她的手臂微微一用力,带转马头,扬声对阿古道,走,我们追前面的车队去!脚上一磕,骏马立刻奔驰了起来。琉璃忙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明明是朔风扑面,却觉得鼻端只剩下他清朗温暖的气息。
之后几日,因天晴风息,琉璃每日倒有一半时间在车外,与裴行俭并辔而行,喁喁细语。裴行俭虽也是第一回踏上这西北塞上,但他胸中自有书卷,又愿意请教十郎、老康等人,因此一路上的风光典故竟是如数家珍。
从删丹城往前再走半日多,便能看见匈奴民歌里所唱的那座焉支山,其名却来源于山上盛产的红蓝花,可用于制做胭脂而祁连山下则是有着西北最好的马场;因此匈奴人才有妇女无颜色,六畜不蕃息之叹。焉支山北麓便是著名的甘州,因立城之时便本着断匈奴之臂,张大汉之腋的雄心,又名张掖,繁华之处虽然比起凉州来略有不及,却也自有一番生机。
只是过了甘州,景物便颇有些不同,路上所经的肃州、居延,固然不似之前人口稠密、市井兴旺,路边的景色也变成了大片的荒漠戈壁,偶然还能看见远处起伏的山脉上露出了长城与烽火台的奇妙剪影。
荒原上刮起的西北风一日比一日凛冽,车队里的人渐次换上了厚实的裘衣,但路上所见的驼队却渐渐的多了起来。
琉璃一问才知,原来由敦煌入高昌,一路皆是荒原瀚海,不甚起风的冬季竟是最适宜的季节,只是从凉州到敦煌这一千多里地再往后天寒地冻便不好走,而似安家这般家族遍及丝路沿途几座大城、可以随时更换车马加快速度的商队又是甚少,驼队原本便慢一些,更要早些出发,因此离开凉州后路上便几乎无人,反而是越近敦煌,遇到的商队便越多。
安十郎却也不敢轻心,带着商队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一月前到达了敦煌城下。
自打出了肃州,裴行俭因外面风寒,便不让琉璃再出马车,只是听说了敦煌这两个字,琉璃哪里还呆得住?忍不住掀开车帘探头探脑往前张望,裴行俭哭笑不得,只得让她穿严一些,伸手将她从马车前揽上了马背。
远处的敦煌看去规制不大,南北城墙不过两里多长,城墙却是足有两丈多高,城墙角上巍然耸立的角楼更是高达四五丈,一眼看去,倒更像是一座土huáng色的巨大碉堡,全然没有想像中西域名城的万种风qíng。
琉璃眯着眼睛,竭力想找出一点熟悉的东西,却越看越是陌生,终于忍不住回头问裴行俭,这敦煌城里可有一座鸣沙山?
裴行俭怔了怔才道,你说的可是那座沙鸣声可闻数十里的奇山?
琉璃忙点头,裴行俭笑了起来,山自然是有的,可这城才多大?沙山怎会在城中?我记得似乎是离了足有二三十里地。
琉璃顿时有些怅然若失,这样看来,眼前的这座城池和她曾经到过的敦煌其实并不是同一处城市
裴行俭自然觉出她qíng绪变得低落,却以为她是因为看不到鸣沙山而沮丧,忙低声道,十郎跟我说过,商队在敦煌要清理货品,更换驼队,还要去庙宇中上一炷香,只怕要耽搁上两日,你若不累,不如明日我陪你去那鸣沙山看一看?
琉璃轻轻的叹了口气,看见了又如何呢?此时的鸣沙山、月牙泉跟她曾经见过的、画过的终究不会一样了,算了,太远了些。
裴行俭松了口气,也好。最近赶路辛苦,好容易有一天空暇,你还是多歇着才好。琉璃虽然从不抱怨,略有风景可看便兴致勃勃,但手脚却一日比一日冰凉,若是这天气再冷下去,接下来这一千多里又是连马车都坐不了他搂着琉璃的手臂不由紧了紧。
琉璃回头微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想起什么了?
裴行俭笑道,在想敦煌里有哪家饭铺做得好,我看你这一路吃得都少,这两日定要多吃些好的。
琉璃叹了口气,只要不是羊ròu,做成怎样都好。
裴行俭不由失笑,你这样一说,我也发现自己当真是吃得有些腻了。
两人随意说笑着,眼见便到了敦煌城下,太阳已向西坠,等待入城的驼队却还排得很长,裴行俭微微皱起了眉头,城门人杂,你先回车里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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