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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跨上两步,撩起曳撒下摆,伏地跪道:儿子叩见gān爹。
焦芳正咳得面色发青,说不出话来,拿着染有血迹的帕子摆了摆,示意他起来说话,却又挨到盂边艰难地吐着浓痰。
他赶忙起了身,将披风解了,向后一甩,快步近前。
那两名正在伺候老祖宗的内侍也知其意,当下极有眼色的任他将铜盂接了过去,退到旁边。
徐少卿一手端着铜盂,一手虚着掌心在焦芳背上轻拍,暗暗运些内力相助,过不多时,那口浓痰终于gān呕而出。
此时焦芳的脸色却才由青转白,斜靠在椅背上不停喘息。
徐少卿搁了铜盂,从怀中摸出自己的帕子,一边帮他擦着口角的残涎,一边缓声道:gān爹觉得如何?胸口可还闷么?
焦芳又喘息了片刻,这才苦笑道:这老根子怕是要带进棺材里了,我没事,顺下这口气便好了。
徐少卿也叹了一声,重又在他脚边跪下道:gān爹重病在身,却还到宫中奔走,让儿子官复原职,此恩此qíng,孩儿粉身难报。
言罢,正要伏地磕头,却被那只gān枯的手一把扶住。
这叫什么话?你自幼跟着我,人也谨饬,既然叫我一声gān爹,为父的哪有不救儿子的道理,还谢个什么
焦芳以帕掩口,又咳了几声,才又在他臂上拍了拍:你起来,我有话说。
是。
徐少卿慢慢站起身,扶他坐好,又将几上的茶水捧过去,这才垂手立在一旁。
卿儿,可还记得数月前清宁宫外,gān爹和你说的话?焦芳抿了两口茶,含混的声音终于清慡了些,但仍旧gān涩嘶哑,令人闻之皱眉。
徐少卿面色恭敬,点头道:儿子记得,gān爹告诫孩儿做事要懂得分寸,莫要自作聪明,到头来反误了自己。
对,便是这话,你一向聪明,一点便通,做事也谨慎,是个难得的人才,这般年纪便身居高位,便是明证,说起来gān爹远不如你。
焦芳又呷了口茶,抬起头,两道眸光从眯狭的眼中she向他,继续道:却为何近来总觉你越来越沉不住气?东厂那头纷乱,人还折损了不少,如今竟连陛下也恼了。
徐少卿躬身道:gān爹教训得是,儿子近来行事确实有些失当,前番被革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还请gān爹责罚。
焦芳摇头一笑:我责罚你作甚?若真是无心,索xing便撒手不管,任由你被圈禁在此也就罢了。
他顿了顿,忽又正色道:卿儿,gān爹看你长大,你的为人脾xing,没人bī我更清楚。若非遇上了不得的大事,或是心中有了牵挂,决不至如此。
这话像是已将自己看穿了。
徐少卿心头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也没答话,依旧立在那里聆听教训。
只听焦芳又道:你是个有分寸的,这个gān爹也知道,纵然一时糊涂,过后也能及时补救,不至出了大岔子。只不过gān爹还要提醒你一句,当今陛下可不像先皇那般好伺候,万事还须思虑清楚,gān爹这次能帮你也是万幸,下次可就不好说了,须得你自己提防着把位子坐稳。gān爹从前就说过,以后这条老命还得靠你周全。
这番话侃侃而谈,虽没点破什么,但个中意思却再清楚不过。
徐少卿正要称谢,却听他又道:行了,我的话都说了,你快去跟陛下谢恩吧。
是,gān爹歇着,儿子先去了。
等等。
他却退两步,刚一转身,又被叫住。
回过头来,见焦芳低头刮着茶碗,并没看过来,口中缓缓道:你那新买的宅子快些转到我名下,以后莫再去了。
徐少卿心中一沉,唇角颤了颤,拱手道:多谢gān爹。
言罢,大步而出,行到值房正门外,见马已备好,便问道:本督要进宫面圣,陛下现在何处?
旁边的内侍赶忙答道:回二祖宗,陛下早朝后,听说正与云和公主在御花园赏玩。
第91章 上林苑
红叶如火,层林浸染。
huáng瓦红柱的八角亭榭掩映在重檐秀木间,内中雕甍秀槛,丹楹刻桷,远望碧波浩渺,重峦起伏,端得如那檐上牌匾所书山河一汇。
高暧手拈棉纱,沾了些烧酒,轻轻抹拭着那青瓷茶釜。
把内外都仔细擦了一遍,放在旁边晾着,自己净了手,从案几上拿起那尺许来长,前端已剖开了小半段的青竹夹了茶饼,放在小碳炉上一边炙,一边不停翻动。
片刻之间,那茶饼的外皮便现出些许伏凸。
她掩了几分火,继续再烤,甘醇的香气随即四溢而出。
高昶坐在几边,双目微阖,鼻间嗅着阵阵清香,再看眼前美人如画,纤手如玉,清净闲致,雅淡如jú,虽未饮酒,却似已醉了。
胭萝这炙茶之法,真是见所未见啊。
高暧抿唇一笑,并未抬头,目光紧盯着竹节间渐已发gān的茶饼道:从前在弘慈庵,师父闲暇时便是取山间的青竹炙茶煮茶,我常在左右伴着,瞧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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