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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去看望萧宝溶的频率明显高了许多,几乎每月都会去见上一面,有时就在敞轩中说说话,听听琴,有时便将他带着在皇宫中四处走走,但绝不再和他单独处于一室。

倒不是怕他再喝醉了,对我失态无礼。实在是怕萧彦多心,连我这个女儿也怀疑起来。

纵然他再疼我,首先是好容易当上的大梁皇帝,其次才是我的父亲。所谓父皇,父也只是皇的修饰词而已。

不仅如此,我甚至找了理由,将萧彦最信任的两名内侍调入颐怀堂任总管,让萧宝溶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萧彦的眼目。

颐怀堂本就有萧彦的心腹在,但由我这么刻意地再次安排,更可见得和萧宝溶间绝无私意。

萧彦既对我和萧宝溶在一起时的言行了如指掌,又见萧宝溶的确毫无动作,甚至连偶尔遇见往日相熟的旧臣都刻意回避,渐渐也便放了心。

朝政之事,我半点不敢和萧宝溶提及,但有端木欢颜在,萧彦又肯教导扶植,倒也日渐熟识,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桩桩件件有条有理,甚得大臣们的敬服。他们对我的尊敬,已不仅因为我是南齐的公主,也不仅因为我是萧彦得宠的义女,或者,传言中的亲生女儿。

天临三年夏,萧彦南巡遇刺,虽未受伤,但劳碌之中受了惊,又中了暑气,回宫后竟病了许久。

他生病的三四个月间,我那几个好堂兄你争我夺,甚至不顾萧彦病体,到他跟前彼此攻讦,又不断***扰安平公主府,寻求我的支持。

我给惹得恼起来,索xing搬回了蕙风宫,方便随时侍疾于萧彦榻前,同时传令宫卫,不许他们入宫来惊扰皇上养病。

而大臣有重要之事,也便直接请命于我。

其中议论最多的,自然是皇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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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度,银剪送轻鸢(五)

萧彦年岁渐大,病势不轻,一旦有个什么不测,储君未立,刚刚稳固根基的大梁必定风雨飘摇,说不准会再次引来北魏窥伺。

自从天临元年十一月,南梁在江北大败魏军,收复了青州和江北大片国土,魏军便退守洛城,再也不曾有所异动。

根据我们暗伏在北魏的眼线回报,拓跋轲在相山遇袭,虽是勉qiáng逃了xing命回国,但伤势极重,甫回洛城,便急召太医日夜抢救,十多日才算救了回来,被送回邺都休养。

当时大将军秦易川正攻向洛城,意图再次攻破这座北方最重要的军事重镇,再创当日萧彦谱写下的辉煌事迹。北魏皇太弟拓跋顼带领洛城守军顽qiáng守卫,最后甚至成功反击,在洛城外大破梁军,bī得秦易川不得不带兵退回青州,继续与北魏对峙。

这场战事令两国兵力俱受重创,大梁不敢再轻易袭往北方,而魏军也彻底放弃了当日拓跋轲定下的南伐战略。

唯一得了好处的,是拓跋顼。

他少时被送往山间随慕容采薇学艺,本来只因拓跋轲的疼爱而格外尊贵,但此战他第一次统领三军,表现了出色的军事才能,足智多谋且骁勇善战。

南人尚文,北人尚武,他因此而迅速得到了军中将领的一致拥护。

等南北战事暂歇,他带军回到邺都时,他的储君之位,连拓跋轲也不敢轻易动摇了。

事实上,拓跋轲所受的那场重创,休养了大半年才大致恢复。这段时间内,除了特别重大的事件,几乎所有政令,都由皇太弟府邸发出。

即便拓跋轲基本复原之后,拓跋顼虽然还政于兄,不再对各类政事自作主张,却依旧掌握着朝中半数以上的兵马,即便拓跋轲下了旨意,也借故不曾jiāo出。

在我记忆中,以拓跋轲的xingqíng,若有人敢这般忤逆他的意思,只怕早给bī迫得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拓跋顼如此嚣张,拓跋轲居然没有追究,竟由他将掌握了足以动摇帝位的军权大权。

我曾暗自揣度这对兄弟各自的心思。

于拓跋轲,他并无子嗣,只这么个宝贝弟弟足以承继大位,早晚会传位于他,心底必定不想太过为难拓跋顼。何况拓跋顼真有异心,完全可以不用救他,让他死在江南,自己以皇太弟的身份回到北魏,必可顺利登基。

于拓跋顼,他在南朝被困七个月,原来再柔懦的xing子,大约也会变得异常刚硬起来。即便是对他很好的兄长,他也不愿全无自保之力地由他宰割了!

我记得在牢中最后一次和他好好说话的qíng形。

那个曾经一脸稚拙纯净的少年,用男人才有的沉郁眼神,立誓般说着,他不会再向任何人让步。

如果是他要的,他必定要得到。即便是拓跋轲,也不能从他手中夺走他想要的一切。

或许我该觉得幸运。正是因为拓跋轲从他手中抢走了我,才让这人渐渐地在压抑中蜕变,成为一个和他兄长一般的铁血帝王,从此眼里心里,只剩下权势,连兄弟qíng谊都可抛到一边了。

他当年曾经很喜欢我,我当年也曾很喜欢他。

但这一切,都已是过去。

我不再是我,他也不再是他,连给砍光了竹林的相山,也不复当年的青葱滴翠。

他和拓跋轲如今是我们南朝最可怕的敌手,我不能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在我那几个堂兄弟中权衡了许久,我相中了看来最温驯最安静的一位近支族弟萧桢,在窥着萧彦气色略好时,建议立其为储。

萧彦皱着眉,叹道:阿墨,这人恐怕未必合适。

我愁道:是啊,这个萧桢看来有些优柔寡断,虽有几分谋略,未必能胜任帝王之位。可除了他,其他人不是莽撞冲动,就是粗俚难耐,似乎更是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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