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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转着如水的眼波,我观察着这个少年。
眉目清好又如何?也不比萧宝溶俊秀;眼光没有了当年的纯净,甚至比一个多月前相见时还要幽黑许多,秋潭般深远着,再也见不着底;眉峰很浅地锁着,也失了当日的纯稚;他的气质,倒似乎还是原来的温雅,甚至蕴了几分让人怜惜的愁郁无奈
让人怜惜?
我忙抖开这可笑的念头,继续笑得瑰姿艳逸,灿若chūn华,试探般继续追问:豫王爷,我们以前真的见过么?
chūnqíng染,香散舞衣凉(一)
没有!拓跋顼脸色苍白,遽然答道,只听喀嚓一声,他手中质地极坚硬的包金象牙箸蓦地从中折断,崩断处力道不减,其中一处断口已深深地扎入他的手掌。
众人多少有点做作的惊呼声中,鲜血喷涌而出,迅速自洁白的象牙断箸上滴下。
如被铁石包裹的心底,仿佛也给这么忽然扎了一下,疼得我自己脸色也有些变了。
片刻之后,我瞧着那纷纷站起的众人流露出的关心,心中便快意起来。
他活该。
最好扎得再深一些,最好扎在他的心口处,将他生生地钉死,相信如果他死了,我会更痛快。
这样无用的男人,不死何为?
可惜,这么点小伤,他到底还是死不了。
一旁侍女还未及动作,拓跋轲已拧起眉,迅速转过身,取出断箸,用自己的褚huáng九龙袍的袖子掩住拓跋顼掌中伤口,喝命:快去取药。
拓跋顼已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迅速从侍女手中夺过一方丝帕,掩上了自己的掌心,低头告罪:皇兄,臣弟一时不慎,御前失仪了!请容臣弟先行告退,处理伤口。
拓跋轲眼底乌云滚滚,在我和拓跋顼之间扫视了两遍,才拍了拍拓跋顼的肩,道:去吧!夜间不许再喝酒了!
是!拓跋顼如释重负,向几位宫妃一致意,方才掩着手,匆匆离去。
他并没有再看我一眼,那背影仓皇落寞,似失了方向的小shòu,踉跄着奔了出去。
撩开门前的锦帘时,我看到了路上一字排开的喜庆红灯笼,蜿蜒着一路亮去,却照不亮这少年墨黑的身形,也照不亮我的眼睛。
我只想笑,痛快而残忍地笑出声来。即便,这种痛快,伴着从心头厚厚盔甲下传出的深深裂痛。
看来心上蒙的那层盔甲还不够厚,我早就不该为这样的男人痛心了。
悄悄地挪动着在花岗岩地面跪得疼痛的膝盖时,拓跋轲才从他弟弟离去的方向收回眼神,转头望向我,轻描淡写道:怎么还跪着?快去多吃点,呆会才有力气给朕一个人跳舞。
我回到座位时,那几名宫妃看我的神qíng已经很是一致了。
掩饰不住的又妒又羡。
我想,不管对于南方,还是北方,除夕和旦日都该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即便是皇帝,即便并不宠皇后,这一日必定也会和自己的正宫嫡妻宿于一处,以示天下和合,夫妻同心。
拓跋轲正宫皇后留在了邺都,随在青州伴驾的诸妃膝下均无子嗣,大约在她们心里,早就猜测着今晚会是谁侍寝,以看出这位心思讳莫如深的帝王,最喜欢的妃嫔到底是哪位。
因豫王的离去,本已阑珊的筵席不久便散了。
在各宫妃的跪送下,拓跋轲带了我,先行在众内侍宫女的簇拥下回重华宫。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我心下还只是忐忑,加之久病初愈,气力未复,即便拓跋轲只是那般不紧不慢地走着,我紧跟着还是吃力。待走到重华殿时,竟已气喘吁吁,坐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拓跋轲静静地喝着茶,看我缓过来,才缓缓道:宝墨,以后要多出去走走。你这身体,也太弱了。
我自然知道现在我虚弱得很。历一番折磨,又在相山安份呆了大半年,骑马打雀、四处游玩的xingqíng早在不知不觉间戒掉了,说不上沉静,至少已远不如原先那般活泼好动。平时有小落他们细心照顾,很少生病,还觉不出,但一旦面临危机,就像相山奔逃,和这次大病,那体虚力乏的缺陷立刻便出来了。
也不知我被俘走后,小落小惜她们怎样,在这异国他乡,我已自顾不暇,再无法打听她们的下落了。
但也是该恢复体力的时候了。
萧宝溶快来了吧?
我振足了jīng神,低头向拓跋轲道谢:谢陛下关心,明日起宝墨会多走走,养好身体,好好侍奉陛下。
也不知他信还是不信,至少我和一个多月前拼死抗拒的态度,已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乃至他转过脸,玩味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才将双腿搁在另一张椅上,jiāo叉伸直。
这其实是南朝的市井无赖常用的坐姿,粗俗不登大雅之堂。可他做来居然很是优雅,莫名就有种北方游牧民族特有的贵气和霸气,连酒后慵懒略带沙哑的声线都别具魅力:嗯,舞一曲,给朕看吧!
内殿颇是宽敞,此时侍女们都已避去,正与我只跳给他一人看的条件相符。
我也没有再推托,只是再不愿舞那支《倦寻芳》。好在我从小歌舞看得多了,在这上面又算得上很有天份,走上前去,回忆着当日的舞步,默吟曲调,漫扬裙袂,舞起了一支《凤栖梧》。
蜀锦地衣丝步障。
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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