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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宁谧如水,却是碧落一生未曾有过的祥和。
或者,这也是杨定所热爱的生活。
他一向笑嘻嘻极是和善,比碧落更有人缘,不多久便和村中人混熟了,主人家自不必说,左右邻居也常常端上一碗汤或半碗ròu来,送给他补身体。
二月时,他的身体便已基本平复,却只字不提离去,反而时不时带了弓箭上山去,然后带回一只野猪,或一只野鹿来,分给众村民食用。碧落开始怕他伤口开裂,一路伴在他身旁,后来见他果然恢复了,便也由他去了。
当村头村尾桃花铺绣,灿若云霞时,杨定已能执了华铤剑,与碧落练剑过招了。
chūn风chuī碧,chūn云映绿,一模一样的莹澈剑光在薰薰的暖意和缤纷的花瓣中肆意挥洒,成了小山村里最明亮的风景,引来了老少男女齐声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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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桃源 醉卧花下能几回(四)
他们不识得二人剑法高妙,只当成了好看的舞蹈般欣赏着,就如二人也只为练剑而练剑,剑锋所指,并无一丝肃杀之气,优雅清妍,一如风扬,枝动,花摇,瓣落,再自然不过。
虽然杨定伤势恢复得差不多后,碧落便不肯再和他亲呢接触,可因房屋bī仄,他们一直共处一室,村人早就将他们视作一对,年轻的少女早就被大人告诫了,不要去招惹那个有着温和明朗笑容的杨定,倒是碧落xingqíng清冷,没什么男子敢去亲近。
碧落甚爱整洁,因那日杨定重伤后还在笑话她头发脏了,便特别留意打理头发。杨定见她头发极长极密,弯腰清洗时颇是吃力,遂常常走过去,拿了皂角帮她揉洗抚摩。
碧落开始不自在,到后来二人便习以为常,只要碧落端了木盆到院前的石头上,杨定便很默契地拿了皂角,卷起袖子,去替她洗浴那头长发。
院中种有老杏,枝丫纵横遒劲,长势极好,并不输给甘露殿前那株杏树。对于花木来说,也许自然的chūn风细雨更比人为的金壁辉煌更适宜生长。碧落洗头时,老杏便很凑趣地送下一片又一片的花瓣来,每瓣都若一个浅浅的笑靥,带了chūn日清新的气息。杨定便含笑将那chūn日的笑靥,一瓣瓣拍入碧落的发际,揉入细细的清芬芳郁。
有一个总角的男童,很喜欢看碧落洗头,往往在那里一站半天,等杨定把碧落匹缎般的长发从水中捞起,用gān布擦净了,才肯离去。
后来,杨定忍不住问那男童:为什么喜欢看姐姐洗头?
男童答道:我爹爹以前也常帮我娘这样子洗头。
哦?现在你爹爹不帮你娘洗了么?
我娘前年死啦!那男童扁起了嘴:我爹爹本来说,要一直帮我娘洗着头,直到她的头发,变成蚕丝一样的白色,还会继续帮她洗。
杨定和碧落都不由抬起了头。
男童满眼的亮晶晶,稚拙地问:杨哥哥,你会帮碧落姐姐洗头,直到她的头发,变成蚕丝一样的白色么?
杨定怔了一怔,然后用木勺舀起温热的水,小心地冲洗着碧落的头发,才认真地说道:我会帮碧落姐姐洗头,直到她的头发,和我的头发,一齐变成蚕丝一样的白色。
那男童便笑了。
而碧落突然便慌了。
她夺过杨定臂间搭的gān布,急急拧着湿漉漉地头发,逃回屋子里。
男童奇怪地问:杨哥哥,碧落姐姐怎么了?
杨定望着碧落的背影,然后握了握自己的头发,展颜笑了:她应该躲在屋子里找有没有长白头发吧?我们还是满头黑发呢,到满头白发时
满头黑发到满头白发,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呢!
杨定望着澄澈如碧蓝琉璃的天空,又笑了笑。
阳光透过重重杏花细细筛下,碎金般莹亮璀璨着,连这穿着布衣的男子,都镀上了美好明润的清芒。
这chūn光正好,韶华明媚,谁人舍得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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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时,杨定和两名猎人上山,打着了两只野猪。因天气渐热,都担心放坏了,几家一商议,便决定将其中一头拿远方的市集上换些布帛吃用回来。杨定无可无不可,自是由得他们,还将华骝马借了他们来回驮东西。
但第二天下午,便见去卖野猪的两个村民两手空空灰溜溜地回来。
怎么了?杨定笑问:没卖出去么?
村民一脸惊怒:外面世道不太平,我们以后还是少出去吧!
杨定忙问道:怎么不太平了?
听说是有人造反,一个姓慕容的闹得特别凶,所以现在四处在征壮丁征军马呢!我们这马一露面,立刻有官兵跑来,说这匹就是军马,把我们吓得丢了野猪ròu,骑了马就跑。还好,还好,这马儿跑得快,不然给抢了去,都没脸回来见杨兄弟了。
华骝马的确是军马,马腹上还烙着御林军专用的烙印。
可杨定已经被另一条讯息惊住了。他扭头看向了碧落。
碧落本来沾了几分明亮chūn色的黑眸,蓦地蒙上深深雾霭,飘来dàng去地浮在眼底,看不清眸心深深处是否有暗流汹涌,惊涛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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