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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奥城的日子绵长地似一缕越拉越长的丝线,在沉溺般的寂寞中,总是常常会想起凌云峰的那些日子,想起久未谋面的他。那么久的思念之后,此刻只深切地盼望着,只要永远不要见他,不要有这样的相对就好。

小厦子打了千儿陪笑道:皇上午觉睡得不香,此刻还很困倦,所以先遣娘娘先来陪王爷喝几杯。皇上更衣后即刻会到来。

玄清扬起眉毛,问道:皇兄身子不安吗?

小厦子眼睛骨碌一转,已经笑起来,皇上龙体无恙,只是天热贪睡,午后瑃嫔小主又来过。

言及此,玄清已不好多问,小厦子放下手中的缠丝玛瑙盘,盘子搁着一把和田白玉莲瓣酒壶,壶中殷红的酒水似一泓桃花水,沉静地蕴着甘甜醉人的馥香。壶上极jīng致的盖帽,以两瓣和田白玉合在一起,ròu眼几乎不可分辨,总以为是完整的一块。

他笑容清单若四合的暮光,有劳淑妃了。

心头一阵酸麻,从水绿南薰殿道桐花台,其实不过一盏茶时分的距离,我却好似走完了半生绵长时光,脚下一酸,几乎是落在了座位上。

小厦子将酒壶放在我手边,满面笑容,有劳淑妃娘娘陪坐,奴才先去请皇上。

酒壶的冰凉近得让我触手生寒,事以至此了,不是吗?

我狠一狠心肠,微笑道:难得与王爷一起饮酒。

四下已无旁人,唯我与他静静相对,他声音清越宛若初夏蓬飞的糙木清新,你还是喜欢妃色的衣衫。

幕然想起,那一年桐花台偶遇,我也是穿着妃色裙裾。岁月的巧合,真当是要贯穿首尾吗?

我凝望窗外素白无芬的小小夕阳,不觉叹道:桐花台冷寂多年,这些夕阳却花开花落,依旧繁盛。

淑妃还记得我昔日所言吗?夕颜,是只开一夜的花,就如同不能见光不为世人所接受的qíng事。可是有些qíng事再不为世人接受再不能见光,照旧在心里枝繁叶茂,永不会凋零。

我轻叹:会不会终有一年有人觉得这夕颜碍眼,会把它尽数拔去,片叶不留?

也许会。他眉眼平和,语意清单而坚决,即便拔去这些夕颜,开在心里的夕颜却是永不会除去的。

我手指轻按右侧壶盖,只消用一点点力气,只要一点点,浅红的酒液流畅滑落杯中,我满满斟了一杯,递到他面前,这些年,你在边关辛苦了。

他的笑意如一缕照霜月光,澄澈分明,淑妃可曾听过一句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只要想到千里所共的婵娟可以照着身心俱安之人,再辛苦又何妨?他停一停,入宫述战之前,我曾去过凌云峰,一山一水,一切如旧。

我微微浅笑,可惜,我此生再无机会回去了。语毕,我举起酒壶,yù为他斟满一杯。

他看着我,还想过回去吗?

王爷信吗?我曾数度在梦中回去,彷佛还在昔年,一切未曾改变。只是,梦醒身在深宫,望穿天涯路亦回不去了。

你回宫后,我亦曾信马由缰,每每走到你旧居,总想静静待一会儿再离去。清此生最好的时光,尽在凌云峰了。

有无尽的温软与痛楚,密密匝匝刺入心扉。我无言以对,停下手中举起的酒杯,怅然望向窗外。

初夏时分,桐花台梧桐翠色愈浓,愈加显得空庭晚来寂寞,嫣紫粉白的桐花大多已开败,偶尔有几多零星缀在枝头,亦成了残江萧条,入夜时分,天空已被哀凉墨色吞没,行宫各院绣红的琉绸宫灯一盏盏点起,似天际升起了一颗一颗明亮的星子,又那样远,远不可及。

那是人间灯火,而我却在地狱徘徊。

窗扇半合,微见台前盛满初生的清澈月光,十七的夜,圆月也逐渐残缺下去,无可转圜。

还记得那张合婚庚帖吗?

我心底幕然一软,几乎不能忍住眼中泫然泪依,只得悄悄用绢子拭了,勉力笑道:记得。

他微微一笑,有庚帖,却不曾饮过jiāo杯酒。

我全身一震,心头的绝望与撕裂般的疼痛使我不堪重负,我垂手,双睫一低,一滴清亮的泪自目中零落,悄无声息滑落自己酒杯中。

从未实现过的梦,今日就当是我彻底任xing一回吧。我狠一狠心,宽大袖中的指尾轻轻一按壶盖的左侧,酒液迫不及待从蛇形壶口坠落馥郁香气。我隐去泪痕,笑靥轻绽若梨花,恬静道:好。

46、忍把平生話斷腸

他身子微微一颤,彷佛月下的粼波一点,他声线清润,「夜风大了,妳去合上窗吧。」

那样轻切而熟稔的的口吻,彷佛还在那些年月。我心中温软到酸楚,盈盈行至窗前,合上窗扇。他轻轻道:「妳仔细看那窗上的图案,是否极应景?」

窗上雕着繁密jīng巧的花样,醉颜红底子镂空合欢花图案,花蕊上描着细细的金粉,即使隔了那样长的年月,颜色一就鲜亮如初。这样明艳夺目的大红金色,是很像婚庆时节的。他继续道:「母妃喜欢合欢花,所以父皇建桐花台时嘱咐窗扇接镂空此花。合欢,是很温柔长久的名字。」

我一笑,「你从前的镂月开云馆不也是遍种合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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