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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色微微一沉,看向我的眼神不免有些哀怨之意,姐姐自然是知道王爷的xing子的,只是我自己不放心罢了。

我自悔这话说得莽撞,叫她多心了。正待拿话岔开,抬眼却见她已是如常安静和气的样子。倒叫我疑心方才是错认了她的怨艾了,于是道:你一向不把尤静娴放在心上,也说王爷不大理会她,如今怎么倒上心了。

玉隐微一沉吟,王爷虽不喜欢她,然而她到底出身世家,颇读诗书,有时能与王爷攀谈几句。她微有憾色,终究是我读书不多,在这些上倒吃亏了。

于是玉隐把采芷更名为含芷,顺势送入宫来。珝嫔不知其中缘故,只当报答当年玄清收留之恩,倒也愿意和我这位清河王侧妃的姐姐亲近。

我这番心思一动,燕宜犹是静靜坐着,我晓得昔年的事是玄凌叫她伤了心,她的一腔赤诚生生被冰水覆灭,然而再覆灭,她对玄凌的心肠终是热的。因爱,才生哀怨。

我劝解了几句,只得告辞,扶着槿汐的手在上林苑行走了良久,心思犹被燕宜凄清的身影牵绊不已。上林苑夜风寂寂,chuī得满苑枝头残叶簌簌发颤,冬来寒意袭人,也生了萧条之意。我紧一紧身上的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足下加快了脚步。有幽幽一缕泣音如脉,缓缓bī入耳中,我疑惑,这么晚了,是谁在哭?

小允子忙打了灯上前趋看,过了一盏茶时分,却见小允子引了一人过来,身段窈窕,丽姿含chūn,不是瑛嫔又是谁?我见她穿了一身粉盈盈的百蝶穿花襦锦长衣,身形略微有些单薄,想是寒风中哭得久了,鼻尖冻得通红,一双妙目也微微红肿着。瑛嫔见是我,吓得一怔,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方才想起要行礼。

我一眼瞥见她系在衣襟上的绢子已湿了一片,于是压住心底的疑惑,关切道:天寒地冻的,怎么瑛嫔妹妹一人在这里哭?

她身子轻轻一缩,怯怯道:嫔妾不敢在宫中哭泣。

我见她如此yù盖弥彰,愈加温和道:快到年下了,妹妹可是想家了?我转身吩咐槿汐,等下着人去问皇上,就说瑛嫔身子不适,请她家里人来看看。槿汐答应了一声,我笑问瑛嫔:本宫擅作主张,不知瑛嫔可还愿意?

瑛嫔慌忙跪下,多谢淑妃娘娘厚爱。嫔妾福薄,父母去世,家中已无亲眷,所以才被德太妃从府里挑了送入宫来。

哦?我长眉微挑,既不是思念家人,本宫却不知瑛嫔为何伤心了?皇上对妹妹圣眷颇隆,难不成有人为难你吗?有什么委屈只管和本宫说就是。

她微一踌躇,套着米珠团寿金护甲的手指微微发颤,轻声道:昨夜凤鸾chūn恩车接了瑃嫔去。

我的目光落在她烟笼寒水似的眉眼间,忽而笑道:宫中嫔妃众多,皇上难免不能兼顾。妹妹须得自己宽心才是,莫要为此伤心吃醋,反倒叫人闲话妹妹小气。

她抬眸望我一眼,小声道:娘娘不怪罪?

我轻轻一笑,你我都是女子,难免有相思吃醋伤心的时候,本宫亦不能避免,何必苛责于你。我唇际的笑容逐渐意味深长,只是这点心思自己须得会克制,若轻易落泪被人知晓,是祸不是福。

她眼中有晶亮的泪意一闪,旋即屈膝,嫔妾谨遵娘娘教诲。

她怯怯告退,我凝视她离去的身影,半晌不语。小允子笑道:瑛嫔小主可真是够直肠子的,连这等吃醋怄气的事也说出来,可见娘娘德高望重,她不敢撒谎欺瞒。

我只瞧着小允子笑。槿汐道:奴婢瞧见瑛嫔这是推诿之辞。

她已无家人,这一哭必定不是思乡,皇上喜欢她们三个,素日不是接了她便是瑃嫔和珝嫔,她也不算失宠,要哭何必等到今日。

槿汐道:是。妃嫔嫉妒的罪名不小,她qíng愿冒险受责也不愿说出真相,可见那个真相带来的罪责远比嫉妒之罪要大得多。

我颔首道: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何必追究到底。只要她自己不行差踏错就是。我见小允子讪讪的,便道:如今已是掌事内监了,凡事别想着奉承本宫为先,多跟槿汐学着点。

小允子恭恭敬敬答了声是,便引着我回宫。回柔仪殿的路必得经过仪元殿,我掰着指头算道:这个时辰,皇上应该翻了牌子了。

小允子道:是。这几日多是滟嫔、荣嫔、瑃嫔、珝嫔和瑛嫔几位小主。

话音未落,却见仪元殿下立着一名宫装女子,见我远远已经屈膝,嫔妾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我仔细一看,却是珝嫔。我见凤鸾chūn恩车便停在她身后,不由问道:夜黑风高的,你怎么站在这里?仔细chuī坏了身子。

珝嫔望一眼仪元殿,不无害怕地道:嫔妾奉旨而来,不巧大殿下正在里面,李公公说皇上正生气呢,叫嫔妾先别上去。

话音未落,已听玄凌的声音直贯入耳,朕要你背魏征的《谏太宗十思疏》,你背得倒是很流利,想是费了一番功夫;朕问你什么是垂衣拱手而治,你也晓得是治政不费力。可朕问你太宗如何能做到垂衣拱手而治,你只晓得将这篇文章里的死背与朕听。唐太宗善于纳谏,听了魏征这篇文章的谏言难道不是做到垂衣拱手而治的一种法子吗?你只知死读书,却不晓得举一反三,难道你在书房师傅也不曾讲过太宗的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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