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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疑惑,通明殿不是有师傅么?还去哪里请去?
小允子陪笑道:说是见惯了这些人嫌烦,左不过是国寺里的师傅罢。本该叫槿汐留意的,一大早槿汐被皇后唤去教那些掖庭新选出来的小宫女学规矩,忙了一天也没顾上问。我点点头,亦不再提起。
这一日浣碧刚遣清河王府的采葛回了信,道是体热退了,只是要静养。见她回去,槿汐蹲在身前捣碎了凤仙花拌了白矾帮我一根一根染了指甲,口中道:王爷并无大碍,娘娘安心就是。
我微微颔首,抚摩着手腕上珠圆玉润的珊瑚钏,轻笑叹息道:有时还真有些羡慕浣碧。
花宜与玉娆坐在杌子上,专心致志地用金线扎着一个杏huáng翠羽毽子,玉娆抬头捏一捏酸软的脖子,笑道:大姐姐是羡慕浣碧能出宫去么?我瞧着未央宫虽大,但望出去的天四四方方的,总不及宫外自由。
自由?那是我不能奢望的东西,也无从奢望。我含笑看着花宜与玉娆闹哄哄地商量着去踢毽子,她如何能明白呢?我于是笑道:是。我真羡慕浣碧能出去逛逛。
玉娆乌溜溜眼珠一转,低眉一笑,大姐姐别以为我贪玩儿,我是心甘qíng愿留在这里陪你哦。说罢探头来看我的指甲,这凤仙花是花房培育出来的新种,叫醉胭脂,染了指甲可好看了。难得他们初chūn里就育出凤仙花来,大姐姐用着更好看。
我盈盈一笑,正想伸手去戳她的额头,发觉槿汐拿了白矾凤仙用细绢裹着指甲,只好笑啐道:你这调皮鬼儿话音未落,却见小允子匆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娘娘,出事了。
我素知他不是个急躁人,一时也止了笑语,问:什么事?
小允子抹一把脸上的汗,道:皇后问罪昌妃擅用皇后服制,在衣衫上绣了凤凰图案,此刻昌妃正在昭阳殿中。
我心中倏然一紧,太后知道了么?
还不知道。他声音低一低,这是大不敬之罪,如此一来,这封妃之礼行不成不说,只怕太后知道了也救不得。
花宜撇撇嘴道:她们表姐妹的事,小允子你急什么,咱们管咱们的,别掺和就是。
我一摆手,也顾不得槿汐正为我小拇指指甲上添白矾,随手取过一枚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套在小拇指上,冷笑一声,僭用皇后礼服上的凤凰图纹,不仅昌妃要问罪,更是我这个协理六宫的淑妃管教不善。这趟浑水不掺和也得掺和。我遽然起身,随我去昭阳殿。
后宫甄嬛传Ⅵ 第十二章 - 安得朝阳鸣凤来(上)
午后的阳光轻沛得如金色的细纱,扬起chūn色如葡萄美酒般光影潋滟,滴滴沁心陶醉。隔着阳光远远望去,辉映在桃红柳绿中的昭阳殿显得格外肃穆而有些格格不入,似一沉默的巨shòu,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数十名侍女守立在昭阳殿前,为首的绣夏见我下了轿辇,一壁殷勤扶持,一壁已经牵住了我,道:皇后有话要问胡昭仪,娘娘暂且回避吧。
胡蕴蓉已有封妃的口谕,不过欠奉一个册妃之礼罢了,宫中皆称一句昌妃,眼下绣夏只以旧时位份称呼。我心下已知不好,不觉笑道:本宫奉皇上旨意协理六宫,如今胡昭仪行差踏错,本宫安敢不为娘娘分忧,如何还能回避?
绣夏微一踌躇,里头已经听得动静,剪秋出来看我一眼,方悠悠一笑,淑妃来了也好,娘娘问不出话来,淑妃代劳也可。
我缓步进去,三月时节,殿外chūn光如画,皇后殿中依旧是沉沉的气息,唯有一缕早chūn瓜果的甜香点染出一抹轻盈chūn意。
皇后肃然坐于宝座之上,胡蕴蓉立于阶下,一袭华贵紫衣下神色清冷而淡漠,仿佛不关己事一般,只悠然看着自己指甲上赤金嵌翡翠滴珠的护甲。皇后手中捏着一件孔雀蓝外裳,二人沉默相对,隐隐有一股山雨yù来之势。
目光落在那件孔雀蓝外裳上,心中已然明白。我暗笑,所谓姐妹亲眷,亦不过如此而已。
我拈起绢子轻笑一声,外头chūn色这么好,皇后与昌妃是中表姐妹,却关起门来说体己话,倒显得与臣妾见外了。说罢盈盈屈膝,皇后万福金安。
皇后嘴角含了一缕浅笑,正好你来,也省得本宫着人去传。淑妃妹妹惯会左右逢源,如今协理六宫,也未免心内太懦弱了,由得宫中僭越犯上之事在眼皮子底下层出不穷。
皇后素来人前和善,何曾对我说过这般重话,我慌忙屈膝道:臣妾尚不知何事,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一言不发,只把手中衣裳轻轻一掷,华美的外裳如一尾孔雀彩羽拂落在脚下。我弯腰拾起一看,不觉笑道:这料子轻薄软滑,确确是极上等的。我的手在衣裳平滑的纹理上抚过,忽然哎呀一声,蹙眉道:这彩翟怎么绣得跟凤凰似的?素来后妃衣裳所用图纹规矩极严。譬如唯皇后服制可为明huáng,绣纹为金龙九条,或凤凰纹样,间以五色祥云,正一品至正三品贵嫔可用金huáng服制,比皇后次一等,服制龙纹不可过七,许用彩翟青鸾纹样;而贵嫔以下只可用香色服制,服制龙纹不过五,许用青鸾纹样。当然,嫔妃若在衣衫上用凤纹,也只能用丝线勾勒成形,所用彩线不逾七色,且不用纯金线。后、妃、嫔三等规制极严,绝不可错,否则便是僭越大罪,可用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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