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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yù出言回敬,眼见贞贵嫔qíng状,少不得深深吸一口气忍耐,只道:皇后娘娘心细如发,娘娘知道如许多的恰好,本宫却不如娘娘有心。
皇后拂袖起身,只语重心长道:贞贵嫔,好好当心你唯一的儿子。说罢深深看我,淑妃也是。
贞贵嫔深深一福,一弯明珠宝络坠垂落在她脸庞,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她道:多谢皇后关怀。
皇后点点头,扶着剪秋的手缓步移入后殿。光影的转合,皇后清癯的影子半隐在高大得近乎狰狞的盘龙金桂柱下,亦带了一抹狰狞之色,仿佛蓄势待发的shòu,隐隐有肃杀之气掩映在雍容姿态下。
我扶着槿汐的手徐徐步出,待行至上林苑,却见苑中数丛文心兰开得正盛,修长的叶片轻巧漫洒,绿玉琥珀样的花jīng轻盈下垂绽出飞翔的金蝶似的花朵,嫣然可爱。
浣碧笑道:一入秋便没有蝴蝶了。这花倒开得似蝴蝶一般,真真好看。
槿汐亦凑趣道:的确。这花本在湿热的地方才开得好,如今竟长得这样茂盛,可见花匠费了不少心思。
我笑道:去告诉花房的师傅,送几盆好的去给沈淑媛赏玩,再送几盆去柔仪殿。叫他过来好好赏赐。
槿汐即刻去寻,却过了好些功夫才领着花匠来谢恩。浣碧有些不悦,道:唤何师傅来领赏,怎的像受刑似的磨蹭了这些功夫。
何师傅忙赔笑道:不是奴才有意耽搁,当真是十分委屈。他生怕我怪罪,急急道来,荣选侍极爱芍药,如今不是芍药开花的季节,一日三四次地催促着在暖房里培育了送去,又嫌其中几盆不好,巴巴地说了奴才一通,叫人丢去乱葬岗顺选侍的坟上了。他难掩惊讶之色,也不知荣选侍发的什么怪脾气,她嫌不好的几盆芍药却是奴才培育得最jīng心的,偏偏丢去了乱葬岗,真是可惜!可惜!说罢连连顿足,懊丧不已。
我一时有些茫然,顺选侍?
槿汐已然眉尖紧蹙,低声道:是华妃。
心头像是被极细极薄的锯片划过,翻涌起最深的沉疴。慕容世兰!那个亮烈狠冷的女子,也是最爱芍药的呢。
一旁浣碧见我沉思不已,忙叱道:胡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什么顺选侍不顺选侍的,好不吉利!又道,还不挑些好的文心兰送去棠梨宫和柔仪殿。
何师傅忙不迭去了,我轻轻沉吟,细细想来,荣选侍跋扈要qiáng的脾气倒是有些像那个人。
槿汐道:奴婢查过她的来历,只写着数年前在浣衣局劳作,后来被送去凌波殿侍奉香烛,两年前才到贞贵嫔身边,因着伶俐又能断些文字,贞贵嫔颇赏识她,留做了近身侍女。
那么在进浣衣局前呢?
槿汐道:这奴婢也不知道了。我看浣碧一眼,她会意,奴婢会好好打听。
她说话间头一偏,别在鬓角的秋杜鹃落下一片粉红的花瓣。素手轻扬间我已折了一朵文心兰在手,簪在浣碧如乌云般蓬松的发际,含笑道:秋杜鹃虽美,却也不妨簪几朵别的花,瞧着也新鲜。
浣碧略略发窘,旋即笑道:昨日来不及洗头,没得熏坏了这文心兰的气味。她脸上微微泛起cháo红的羞涩,何况小姐赠的花,应该别在胸口才郑重。说罢摘下衣襟上的金丝圈垂珠胸针,把文心兰别在胸口。
我心下深深感触,更生几分凄凉。我与浣碧,何尝不同是天涯沦落人。良久,我方极轻极轻地笑着叹息了一声,都是痴人罢了
却听得身后婉转一声:娘娘怎么说起这个来了,想是秋风渐浓,娘娘也悲秋起来了。
我转身,臂上rǔhuáng团纱绣鹅huáng盛放月季坠珠披帛被风轻轻拂起,我笑道:本宫不懂得参禅,只是见花叶凋零,不觉红尘如梦,人人都是芥子痴人而已。
贞贵嫔浅浅一笑,痴人虽痴,然而红尘梦醉永不醒来,也很自得其乐。最痛苦者莫如遗世独立,清冷自知。
手中拈着文心兰单薄娇弱的花瓣,如若这样也便好了,堕入红尘是非良多,往往谗言惑己,幻象频生,叫人难辨真假。
贞贵嫔修肩细腰,整个人亭亭如一朵淡雅水仙,走近来便有一缕幽幽绵长的香气迎面袭人,娘娘说的很是,只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我亦很难分辨。
我只目光灼灼望着她,我与妹妹相jiāo不深,但惜惜之qíng却也不假。
贞贵嫔悠悠抬眸,望着我的目光似有几分迷蒙,燕宜很感念娘娘的惜惜之qíng,却有一事一直不明。
妹妹请说。
娘娘心中深眷皇上,乃至不顾废妃之身亦要孤身入宫。娘娘既如此深爱皇上,为何能容忍燕宜对皇上如此之qíng。她停一停,只因燕宜不深得恩宠么?
有片刻的沉默,往事的激dàng如汹涌的cháo水似要将人吞没,回忆的零碎间忆起昔年深宫婀娜娇媚的qíng景,寸寸素心,到底都辜负给停驻在飞檐鸱吻上一轮明月了。我静静的声音如咫尺澄寒的深水,妹妹对皇上的qíng意很像我从前。
她微微沉吟,蓦然一笑,从前?那么如今呢?难道娘娘重回紫奥城不只是为了皇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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