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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贵嫔颇显愧悔不忍之态,垂首低低道:叫姐姐提起伤心事,确是妹妹之过。

袖中的暖炉渐渐凉了,光滑的炉身腻在掌心里是冰凉的坚冷,又光滑得叫人难以捉摸。我轻轻一笑,既是伤心事,那么提不提起又有什么区别。我起身道,妹妹须得自己身子qiáng健,才能护住身边的人,切记切记。说罢告辞而去不提。

我心中不痛快,又不愿即刻回宫叫玉姚、玉娆担心揣测,便吩咐往敬妃宫中去。行至半路,却见斜刺里缓缓走出一位女子,身形瘦削如风中断柳,低头屈膝下去,淑妃娘娘金安。那女子语音嘶哑如裂帛一般,说话时显见十分吃力,我一时听不出是谁,只道:抬起头来。

那女子倏然抬首,唇角含了一丝似笑非笑之意,幽幽道:数月不见,姐姐便不记得陵容了么?

她头上斜簪一枚累丝珠钗,沉沉坠落耳边,几点白银宝蓝点翠珠花,穿一身半新不旧的桃红撒花风毛窄裉袄,翠蓝马面裙,赭huáng镶白绸竹叶立领长褂子,颜色虽鲜亮娇艳,奈何半旧的衣裳早失了衣料柔软的光泽,更兼一种洗旧了的水色,灰蒙蒙的黯淡。细细留心去,领口袖口皆有几缕抽丝的痕迹,更觉黯然颓丧。

我怡然一笑,倒不是认不得,只是奇怪怎么才到十月里,妹妹就穿上风毛衣裳了?想必妹妹身子单弱,心寒犹胜天寒了。

安陵容不以为侮,唇边一朵淡薄的笑意似顶着料峭而开的娇弱迎chūn,陵容见惯世态炎凉,倒习惯了人心轻贱。景chūn殿无炭yīn寒,陵容不求他人施舍,只自求保暖而已。

是么?我并不看她,只注目近旁一株缠着参天古树的碧绿青藤,贵嫔看这青藤费力缠树,只为攀缘依附以保自身。藤树好歹相依相助多年,怎么一时竟能抛开不顾。我微微一笑,梁多瑞这个内务府总管怎么当差的?好歹妹妹也是贵嫔,不过暂时静养罢了。

陵容轻轻一哂,皇后身子不好,想必无暇顾及。

的确如此,如今荣选侍很得皇上的喜欢,她出身侍女定能把皇上服侍得无微不至,皇后也可好整以暇,将养凤体。我恍似想起一事,话说皇上令贵嫔静养避事,以免招惹是非,怎么贵嫔倒出来了。

陵容淡淡瞟我一眼,含笑趋近我面前,机锋立显,旁人嫌我不祥,姐姐却是清楚得很我究竟是否不祥、哪里不祥。

她靠近时有幽香盈盈,我本能地屏住呼吸,拒绝嗅到她身上任何一丝气味,举起绢子抵在鼻尖,冷笑道:本宫不过道一句闲话,贵嫔怎道起自己是不祥之身,这般自轻自贱真叫本宫伤心。且既然不便出门,还装了这么多心思在心里,贵嫔今日如此境地,安知不是素日cao心太过?

姐姐本知我是轻贱之人,世上的贵人多,难免都将我瞧得更轻贱了。陵容只能自qiáng而已。

自qiáng当然好,谁说女儿家都必得弱质纤纤。我看向她的目光有难以抑制的yīn冷,只别错用了心机枉送了xing命就好。人心不足机关算尽,往往过分自qiáng便成了自戕。

那也是。陵容的声音似沙沙的刀片刮在光洁的肌肤上,唇红齿白间有彻骨的森冷,却以柔婉的语气缓缓道来,如今宫里论谁qiáng得过姐姐呢,也没有比陵容更无用无依的人了。陵容细细打量着我,目光贪婪逡巡在我身上,似要噬人一般yīn郁。不过瞬间,她蓦然妩媚一笑,姐姐是最有福之人,陵容即便不祥,只要沾染了姐姐的福气也能化险为夷。有了姐姐,我还怕什么?

心底的厌憎翻涌如cháo,我极力克制着一字一字道:借妹妹吉言,本宫自然记得妹妹对本宫是何等姐妹qíng深,必然滴水之qíng涌泉相报,绝不辜负。

陵容盈盈一拜,无比恭顺,妹妹也是如此。说罢悄然转身,迅疾淹没于繁丽胜chūn的如画秋色之中。

浣碧从我身后悄悄掩出,望着安陵容的背影用力啐了一口,旋即快意道:听她说话的声音,这把嗓子真是废了。

心底漫生出一丝痛快的意味,我轻轻道:胡昭仪果然雷厉风行。

浣碧点点头,目光中杀机顿现,向我比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我何尝不想,然而我轻轻摇了摇头。

浣碧急切道:小姐,她此刻已然失宠,正好无声无息地了结了她。她清亮的眸中jīng光一轮,或者,投毒。

镂着嫦娥奔月的缠臂金环环而上盘旋在手臂,仿佛一道道huáng金枷锁牢牢扣住我的生命。深秋的阳光犹有几丝暖意,蓬勃灿烂地洒落下来,拂落人一身明丽的光影。我抬头望着辽阔天际自由飞过的白鸽,忽而轻轻笑出了声音,在这宫里,死是最好的解脱。她深受皇宠多年又xing子要qiáng,如今她失宠受rǔ,当真比死还叫她难受百倍。我停一停,我要她死自然易如反掌,只是我新封淑妃,旁人必然视我如眼中钉,必yù除之而后快。不到根基稳固之时,轻易出手只会落人把柄。

浣碧了然,yīn冷一笑,婉声道:奴婢明白了,咱们再忍她一时。奴婢一定知会各宫娘娘小主好好关怀安贵嫔。

我心底压抑多年的冷毒瞬间迸发出来,她专宠那些年多少人恨毒了她,何用你再去挑唆。她们恨不得个个都去踹上一脚才好,咱们只冷眼旁观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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