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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她面前,叫花宜搁下了礼物道:你这衣裳还是我走那年做的,这些年你未免也太简素了,我选了几匹上好的料子来,裁制新衣是不错的。

眉庄一笑,耳上的米珠坠子便摇曳生光,左也送右也送,你回来几个月,这棠梨宫里快被你送的东西塞满了。

我支着腰坐下,嘻笑道:给你备好了还不成么?即便你要省事,也不能太缺了东西。

正说着却是李长来了,见我也在,忙鞠身行礼,向着眉庄陪笑道:给惠主子请安。说着指一指身后小内监手里的东西,笑道:这是皇上叫赏娘娘的,请娘娘收着。

眉庄只瞥了一眼,叫采月收了,随手从手边的罐子里抓了一把金瓜子塞到李长手中,笑吟吟道:谢公公跑这一趟,这点子心意就当公公的茶钱吧。

李长笑眉笑眼道:奴才怎么敢当。皇上说这些赏赐只当给娘娘解闷儿,也请娘娘今晚准备着,凤鸾chūn恩车会来棠梨宫接娘娘。

眉庄蔼然微笑,请公公为本宫多谢皇上就是。

见李长出去,我满面是笑,道:恭喜!又问:是时来运转呢,还是有人转了xing子?

眉庄淡淡一笑,也看不出悲喜之色,只拨着吊兰的修长的叶片绕在手指上。她的手指修长而有如瓷器一般莹白,在阳光下似镀了一层清泠泠的寒光,与深绿的叶片映衬,有些惊艳亦惊心的意味。她徐徐道:算不得喜事,也不是坏事,更无关时运脾xing。人总要活下去,日子也要过下去。她的神qíng淡漠,始终望向辽阔的天际,仿佛有无限渴望与期许,亦有一抹难言的伤感,仿佛终年积在山巅的云雾,散布开去。然而终究,嘴角也只是凝着与她素日的端庄不甚符合的冷漠。

我不明白眉庄如何想通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想通于她是好是坏。我上前一步与她并肩而立,握住她的手,温然道:你愿意怎么做,我总是陪着你的。

她微微一笑,恰如冰雪乍融,chūn光四溢,反握住我的手道:嬛儿,有你在,我也能安心一点。

接下来的一月之中,眉庄频频被召幸,大有刚入宫时的气势,我也暗暗为她高兴。然而更喜之事亦接踵而来。

这一日凉风初至,正好亦长日无事,玄凌便带着我与徐燕宜、胡蕴蓉、叶澜依和眉庄同在湖心水榭上看一色粉色纱衫的宫女们采莲蓬莲藕。其时湖中荷花凋谢大半,荷叶盈盈如盖,似撑开无数翠伞,宫女轻盈的衣衫飘拂如花,似亭亭荷花盛开其间,偶闻轻灵笑语之声,带着水波dàng叠之音,格外悦耳。

众人环坐水榭之中,我与徐婕妤身形日渐臃肿,自然不便近身服侍,于是隔了最远坐着,却是眉庄与胡蕴蓉坐在玄凌近侧。玄凌笑向胡昭仪道:还是蕴蓉的鬼点子多,想着无荷花可赏了,便叫宫女穿上粉色衣衫如荷花一般,又叫采莲摘藕,别添了一番qíng趣。

我浅浅微笑,道:常恐秋节至,焜huáng华叶衰,这样看着倒像是好花常开、好景常在了。

胡昭仪盈盈一笑,颇有得色;我与徐婕妤只是礼节xing地微笑;叶澜依素来落落寡欢,人多时也不多言语,只自饮自酌,独得其乐;眉庄一味低头沉思,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的yīn影,别有一番沉静风韵。

远远有歌女清唱的声音婉转而来,玄凌执杯倾听良久,淡淡道:歌女的歌声自是不能与容儿相较了。

胡昭仪莞尔一笑,皇上今日久不见安贵嫔了,现在想得厉害么?与其这歌声听得皇上食之无味,不如皇上去请了安贵嫔来吧,免得生起相思病来。

玄凌不觉失笑,愈发胡说了。

我知晓玄凌心思,不由笑道:天象虽说安贵嫔近来不祥,只是皇上要见也无不可。

胡昭仪撇一撇嘴,接口道:不过听歌罢了,远远叫与歌女坐在一起,以免不祥之气沾染了皇上,且那歌声被水波一漾只会更好听了。

玄凌听得如斯,也便罢了,叫李长去传了陵容来远远歌唱。

几曲清歌作罢,玄凌不觉神驰,悠然道:果然是好嗓子,如今放眼宫中竟无人能及。他思量片刻,方向李长道:叫她来给朕倒杯酒吧。

须臾,却见安陵容甜笑满颊,翩翩而来,取了梅花银酒壶来为玄凌斟上美酒,道:方才一路过来看湖上宫女如花,听闻是胡昭仪的心思。胡昭仪是皇后娘娘的表妹,也是皇上的表妹,自然最明白皇上的心意。

胡昭仪听了她的奉承,只是漠然一笑别过头去,并不接话。安陵容也不介意,只按着次序从胡昭仪起一一为每位嫔妃倒上紫莹莹的葡萄美酒,十分殷勤。因着我与徐婕妤怀着身孕,她倒也细心,叫人换了梅子汤来,有特意在我的碗里多搁了糖,笑道:我记得姐姐不爱吃酸的,皇上还特意叮嘱过。

我亦微笑相对,沉静道:安贵嫔记xing最好,多年的旧事还记在心上。

她嫣然含笑,一派恭谨温顺,姐姐的事,我敢不放在心上么。说罢盈盈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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