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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喜欢吃,我便天天给你坐了来。她拉着我的手坐下,认真道:你一回来,我高兴得什么都醒过来了。真没想到没想到咱们还有再见面一起说话的日子。她语音未落,已带了哽咽之声,连眼角亦蕴了一抹珊瑚红。
我心头亦是一酸,我既回来了,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好好的要招的人哭呢?
一旁采月道:娘娘走后咱们小姐日忧夜愁,就怕您在外头过得不好。自上回在凌云峰一见,更是放心不下。如今可好,娘娘和小姐又在一处了。
眉庄神色一凛,已经按着规矩屈膝,臣妾给莞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我大惊,手中的碧玉串一松滑落了下来,骨碌碌散得满地都是翡翠珠子,铮泠有声。我忙弯腰去扶,姐姐何必这样?你我倒生分了。
眉庄礼毕,已是含笑如初,拉着我的手起来,一同坐下了,道:一来规矩是错不得的,你回宫已是大喜事,还有了身孕进了妃位,我还没好好向你道喜。二来你如今在妃位,我这一礼也是提醒你,如今地位显赫,已经有了与人并立抗衡的资本了。眉庄说这话时眉眼皆是如chūn的笑意,而那笑意里冰凉的隽永之味亦是细辨可出。
彼时殿内纱帷重重垂垂,整个柔仪殿恍若深潭静水般寂寂无声。鎏金异shòu纹铜炉内燃着清雅的百和香,氤氲的淡烟若有似无地悠然散开,铺在半透明的纱帷之上,袅袅婷婷,更是恍若置身瑶台仙境之中。
纱帷之外,隐隐可见垂手直立着的如泥胎木偶一般的侍从。我转头轻斥了一句:糊涂东西,已经奉了这么多香花,还焚什么香,也不管冲了气味!槿汐忙着人把香炉搬了出去,又收拾了地上的珠子,一并带着人退下。我方道:你的意思我不是不晓得位高人愈险,更何况我怀着身孕,这么郑重其事地回来。
眉庄微微一笑,那也好,给人一点警醒。若是悄无声息地回来你也晓得这宫里的人有多势利的。
我微笑弹一弹指甲,这个我自然明白,有利亦有弊,世上没有两全的事儿。我端详她的气色,道:你如今气色倒好,今日在皇后宫里没见你来请安,还以为你病着。
眉庄淡淡一笑,头上的双枝金簪花微微颤动,我如今大半算是太后身边的人了,又因在太后身边日夜侍疾,不必日日去皇后处请安。
说到皇后我微微沉吟,低垂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一片如月形的鸦色,似我此刻疑虑的心qíng,她是真病还是假病?
眉庄轻轻一嗤,目光清净如波澜不兴的水面,唯见水光,不觉波动,她是心病,头风么也不过是老毛病了。纱帷的柔光柔软拂落在眉庄面上,益发显出她的沉静,一个徐婕妤已经足够头疼了,兼之多年劳心,如今再多个你。她的笑容再度飞扬,嬛儿,连我都不曾想到,你还有回宫的一天。
我浅浅微笑,别说姐姐,连我自己也不曾想到还有今日。
眉庄柳眉因笑扬起,耳上的芙蓉环晶坠便随着笑语闪出粉紫星辉样的光芒,更衬得她端庄中别有一番妩媚,温实初跟我说你有了身孕我还不敢相信,谁知过了几日我在太后处侍疾,皇上兴兴头头进来,一开口便说你有了身孕,要请太后裁夺。你回宫的事虽然有违祖宗家法,可事关皇嗣,如今皇上宠爱的那些人也太不成样子,太后也只能让你回宫。
我淡淡道:我不过是运气罢了,到底是太后肯垂怜做主。
眉庄看着我的肚子,道:终究你是个福气好的。听说皇上头一次去看你你便有了身孕。她的笑容倏然隐晦了下去,仿佛被疾风chuī扑的花朵,黯然神伤,只是你一回来,少不得又要和从前一般过不得安生的日子。只怕你身在高位,斗得比从前更要厉害、更要殚jīng竭虑。眉庄黯然中有点手足无措,嬛儿,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是对你好还是不好,虽然我们又能像从前一样日日在一起。她的指尖微凉,似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凉且润,轻柔拂过我的鬓边。
我微微侧首,鬓角点缀着的一支珠钗垂下细碎的银线流苏,末梢垂下的蔷薇晶掠过鬓下的脸庞,只觉一阵轻微的冰凉隔着肌肤沁心而入。殿外日影狭长,隔着竹帘细细筛进,连铜漏声也越发清晰入耳来,缓缓咚一声,似砸在心上一般,连那暖光也被砸得微微摇晃。
我低头抚着小腹,低低道:若不是为了这个孩子
眉庄叹息简洁而哀伤,仿佛一个短促而不完整的手势,嬛儿,或许我上次不该告诉你你兄长的事。
我看着她,语气里骤然失却了所有温度,若不告诉我,难道眼睁睁看我兄长疯死在岭南么?
眉庄按住我的手,带着明了的体贴,我明白,咱们这些人从来不是为了自己活着的,父母兄弟,亲族门楣,无一不是牵挂拖累。不管为了什么,咱们在一块儿就好了。
心中有明净如台的温暖,这冷寂宫廷,万花寂寞,还好有眉庄。我说不出话来,只静静望着她,许多言语不用说皆已明白。
我默默片刻,温然唏嘘:幸好哥哥已经被接回京城医治,我也可以安心一点。声音里泛起一丝凛冽的狠意,好似刀锋上流下的一抹猩红血光,眉庄,人若被bī迫,就会做出自己也想不到的事qíng。那些要害我们甄家的人,此刻只怕正在头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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