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页(1 / 2)
我一时被她说得语塞,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忽然想起前几日的事,心下顿时明白,笑道:你别编派出一堆话来摆道理。前两日我与清和诗,你是否在后面听见了?
浣碧脸色微微发红,恰如鬓边她簪着的一朵秋杜鹃,道:小姐既猜到了,奴婢也不能再瞒。小姐和王爷懂得这样多,成日价对答如流,奴婢什么也不懂,又听小姐和王爷和的诗这样好,只觉得自己总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真是羞也羞煞了。
我心下微微释然,笑道:你愿意上进博学,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只要你愿意,我也千万个qíng愿肯教你。只是我些微有些怅然:女孩子家多看诗词,懂得了多些,只怕愁绪也要多些了。
浣碧望着窗外,神色异常宁静,如水波不兴,只微笑道:总也比无知无觉好许多了。
她这样一点怅然,毫无遮掩地流露了出来,我瞧见她鬓边艳艳一朵杜鹃,暗暗有些惊心。自玄清赞了一句她簪杜鹃好看之后,她日日簪在鬓角发间的,除了寻常的押发,连珍珠也不用了,只别着一朵秋杜鹃,或红或粉,色色都戴遍了。
她某些暗涌着的心思,我不是没有隐隐察觉的。只是,玄清自然不会留心她,亦不会沾染她。那么,我连她这样一点小小的心思也不许她有么?陪着我,她的浮生已然是孤苦凄清了。
况且,要我如何对她开口呢?她的隐秘的小心思,并没有妨碍到我与清的相处啊。怜己悯人,我终究是缄默了。
为这着缄默,我的眉心,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地,笼上了淡淡一层郁郁的神qíng,即便我晓得,玄清对浣碧,只是因为我而敬重。然而浣碧的心思,我再装作不知,到底也是明白了的。
而我,却不打算对玄清提起,他若清晰明了,想必也会同我一起尴尬,若我们尴尬,连浣碧也不自在。既然她并没有要把自己的qíng意托付给玄清的心思,我也只能置若罔闻了。
如此闷闷的,任由时光荏苒而过,待到秋深时节,红枫盛开如最华美的一幅锦绣。却是阿晋驾着马车而来,欢欢喜喜道:王爷说屋子里待着闷,来接娘子去赏秋呢,娘子请上车吧。
我不过上回无心一句,他却惦记在了心上。外头的天地繁花堆锦,连空气也是甜蜜的。我不由心头大动,更衣上车。浣碧自然要跟去,包了一包袱衣裳跳上车来,对槿汐道:我服侍着小姐去游chūn,你便留下吧。
槿汐自然无异议,只深深望了我一眼。我懂得,却依旧不动声色。
我与浣碧二人以白纱覆面,秋游人间。京中的富贵繁华、钟鸣鼎食,再度看见,恍若重生一般。玄清则青衣小帽,打扮得如书生一般。
再怎样小心,去的也是京都外人迹稀少的朗苑,闻得那里有甚好的湘妃竹。
千竿修竹,翠影篁篁,竹竿上点点泪斑,或紫色的,或雪白的,或殷红如血,点点如泪迹斑斑。
斑竹一枝千滴泪。我感叹道:眼见时真叫人感怀不已。
浣碧伸手抚摸着,道:当真是如眼泪一般呢。
玄清微微笑着道:娥皇女英为舜之死洒泪而成,湘妃深qíng,可见一斑。
浣碧碧生生的衣裙与湘妃竹相映生辉,耳上一对翡翠环更显得她面容白皙。她低声道:舜的福气真好,有娥皇女英一对姐妹相伴左右。也幸亏她们是姐妹,才能这般和睦相处,成为佳话。
我心头突地一跳,仿佛被挑动了某根隐秘的神经,微微作痛。
玄清澹澹而笑,道:娥皇女英的深qíng的确叫人感叹不已。只是舜的福气并不是人人能有。于我等凡人而言,得一个一心人相守到老,于愿足矣。说着眸中含qíng熠熠,只深深注目于我。
浣碧微微黯然失色,旋即释然微笑,道:有公子这句话,我也可为长姊放心了。但愿公子能如己所言,一生呵护长姊。
浣碧这样的言语,是我始料不及的。然而,这已是最好的结果,无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会因她这句话而铭感终身。她有这样的沈沈心意,我何必还要计较她鬓边的一朵秋杜鹃。
如此,一身轻松,欢畅游览完朗苑,趁着天色还早,一同尽兴而归。
后宫-甄嬛传Ⅳ 39.顾佳仪
上车时车中有些闷热,遂让浣碧卷起帘子透气。我自马车中掀帘,旁边正停驻着一辆朱红色油壁车,悬挂着与红正对的浓青色绣折枝花堆花帘子,花纹式样其实也普通,只是那帘子的料子看着眼熟。细细一想,才想起从前京中各府命妇入宫,车马上最爱用这种零霓缎的料子,沾雨不湿。更妙在阳光底下,这零霓缎自然而生光泽,仿若霓虹,故称零霓缎,十分希罕。且它辕马华贵,连驾车的侍从也是人高马大,一应的整齐衣衫穿着,护送两旁,说话的言语也一声也无,想来是豪门之家的奴仆伴随主人外出。
我轻轻笑道:不知是哪一家豪门的千金出行,这样豪阔?
浣碧摇头笑道:不晓得,总该是世家之女,才有这样的排场。
外头牵马的仆从听见我们说话,笑呵呵道:两位娘子不知道,哪里是什么千金小姐。是留欢阁的顾姑娘。
我一听留欢阁的名字,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绯红,已经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浣碧却是不晓得,追问了一句:留欢阁?是什么地方。
那仆从嗤一声笑道:两位娘子一定处在深闺,难怪不晓得,这留欢阁嘛,是男人最爱去也最舍不得离开的地方,也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销金窝。
浣碧呀了一声,已经明白,失声道:那是青楼呀。说着自己也觉得失态,道:她是烟花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排场?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