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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qíng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玄清,当你寄来这《九张机》时,已经是第二十七天了。你还没有回来,只说从头到底,心只一思。

我如何不明白呢?我心如君心,都是一样的。

在我提笔要回应的一瞬间,熟悉的拥抱从我身后缓缓拢住我。我抱膝,蜷缩着身体依在你怀里。

清,我叹息着道:我几乎是看着星沉月落,整夜整夜思念着你。可惜,你不能一直这样来看我。

我也是。他的体温沉沉地包围着我,皇兄的病已经见好了。他吻一吻我的耳垂,嬛儿,陪我走一走吧。

已然是秋天了,秋光亦明媚如斯,我与他携手缓缓而行。

绒绒长糙间,零星盛放在山野里的秋杜鹃,深红、浅红、淡紫或白,是一道最明媚的秋景。子规魂所变,朵朵似燕支;血点留双瓣,啼痕渍万枝。秋杜鹃,是伤心的花朵啊。玄清低低叹息一句,恰巧有杜鹃鸟从枝头轻盈的飞过,声声杜鹃,是悲戚的啼鸣。

我握着他的掌心,轻声道:是听见了什么,还是看见了什么?这一回从宫里出来,我觉得你总是怏怏不乐。

他湖水色的衣袍有简洁的线条,被带着花香的风轻柔卷起,傅婕妤死了。

傅婕妤?

去岁选秀,傅婕妤是最出挑的,也是皇兄如今最宠爱的妃嫔。

我问:她很美么?

的确很美,娇艳中自有清丽,容色不逊于昔日的慕容华妃,远望便如谪仙。玄清甚少这样赞扬一名女子,如今用谪仙二字形容,可见此女之美。然而他的另一句评价又道来:然而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是个空dòng的木美人。

这句话仿佛是他从前说过的,我眉心一跳,傅婕妤,便是你从前与我提起的傅婉仪?

正是她。

那么家世如何?

亦不算差。进宫时便封做小仪,按这样得宠的劲头下去,不日册贵嫔,连封妃也是指日可待。听说皇兄与皇后商量时,连封号也已经拟好了。玄清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是个婉字。是婉约之婉。

我心头一惊,嘶哑了声音,涩然道:她很美?美得像一位故人,是不是?

芳若曾经说过,如今的后宫,已不是乾元初年糙创时的后宫,妃嫔都以高位而入。大约都是常在、选侍起步的。去岁选秀,那么不过一年之间,已从从五品的小仪一跃而至从三品的婕妤,未有过身孕却不日就要册为贵嫔,即便我在宫中,也不得不视之为劲敌了。

玄清的沉默证实了我的揣测,他说:与故去的纯元皇后,总有六七分相似。选秀之日,是皇兄亲口留的牌子。日后圣宠之隆,当日就可预见了。玄清道:皇兄因为宠爱傅婕妤,虽未成为主位却赐她独居一宫、以贵嫔之礼相待,且因为有她,那一年的选秀总共才选了五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另四位封的位份又低,不过是应景罢了。这一年里,连出身高贵、生育了和睦帝姬的昌贵嫔和一向得宠的安贵嫔都被抛在了脑后,更遑论其他妃嫔了。

我冷笑,声音清洌如冰:我方才正想,既是个木美人,何以会这样得宠,原来如此!我想起阿晋的话,皇上是在她宫里头吐的血?

是。他的声音有沉沉的忧伤,皇兄此番病重,因呕血而起,而呕血的根由,太医说,是因为皇兄服食了过多的五石散,又大量饮xing烈的冷酒所致。而五石散,是在傅婕妤宫中发现的,她根本无法推托。连她自己,亦有服食五石散的迹象。

五石散?!我在听闻入耳时只觉得惊恐,五石散在魏晋时代的王公贵族中甚为风行。大约以石钟rǔ、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种矿石研磨成粉后混合使用。此五味药中,钟rǔ石、白石英、石硫磺确实有壮阳、温肺肾的功效,但药力过后不多时辰,身体会剧冷剧热。长期服用者魂不守宅,血不华色,jīng慡烟浮,容若槁木,谓之鬼幽,甚者大汗脱阳,气绝身亡。

我震惊不已,此乃宫中禁物,傅婕妤从何处得来,皇上又为何会服食,太医都不知晓么!

皇兄自得傅婕妤,朝夕不离,常在她宫中厮混终日,时常连皇后也见不到一面,何况太医呢。这五石散,听傅婕妤身边的侍女招供,是为房中秘戏所用,傅婕妤从宫外弄来以此招徕恩宠,以致损伤龙体。

我低头默默沉思,山路崎岖幽深,仿佛走不道头一样,风chuī起树叶相互碰触的声音,在空旷之处更觉可怖,玄凌,他竟放làng形骸到这种地步了么。我脑中极力思索着,骤然道:不会!以你所说,傅婕妤容貌酷似纯元皇后,皇上宠爱异常,她又何必再要以五石散招徕恩宠。而五石散是宫中禁药,即便要招徕恩宠,她自可向太医索取宫中秘制的chūn药,何须自己冒险从宫外弄来。况且她还没有身孕,一身所依只有皇帝一个,她怎么会轻易去损伤他的龙体,不是自伤根本么?

玄清目光炯炯,只望着我,你记得我方才所说么?皇兄对她近乎独宠,冷落后宫,连皇后也不常常相见。

我的眼皮倏然一跳,你也发觉或许是有人陷害?我心念电转,惊道:会不会是皇后?是皇后用的五石散?!

玄清按着我的肩膀,沉静道:皇后入宫以来,一向爱重皇兄非同寻常。即便她会因妒陷害傅婕妤,但是断断不会下五石散损伤皇兄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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