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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道:是啊。梧桐引得凤凰来,的确是恩爱且贵重的树木。可见先帝对太妃的心思,确实不是一般的兴致所至。
太妃微微颔首,下颔的弧度柔美如新月,轻轻道:每年chūn夏之际,棠棣便会花开若雪,暗香清逸。偶尔亦有开紫色的,更为难得,那种美景仿若漫天扬起紫色的轻雾,花繁秾艳,令人望之心醉。每每这个时候,先帝便会命善歌的侍女在梧桐树下歌唱《棠棣之华》,与我携手漫步其间,共赏花开花落。我进宫多少年,先帝便这样待我多少年。虽然经年之中总有数月先帝要回紫奥城居住,两地分离。而且,太后不喜,皇后不满,诸妃非议,朝臣议论,但先帝待我的qíng意总是没有改变。
我也时时耳闻,当日先帝的废后是太后的亲眷,宫中又有得势的玉厄夫人,甚至先帝为了太妃有封宫之举惩罚嫔妃。
先帝待我,其实是非常好的。若在太平行宫居住,他必定不会随意召幸除我之外的任何妃嫔。虽然上至太后,下至朝臣,总对我诸多刁难,可是有先帝一力维护,我总不觉得这宫中岁月辛苦。
我听她这样说,内心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先帝愈专宠舒贵太妃,其实愈是把她bī到了与众妃敌对的地步。
集宠于一身亦同集怨于一身啊!难怪玄清当日会在桐花台劝戒我帝王恩宠太盛则如置于炭火其上,亦是十分辛苦。
这句话,恐怕也是玄清对她母妃所受恩遇的感慨吧。
那么,舒贵太妃虽然嘴上说甘之如饴,其实内心亦是十分痛苦吧。
只是,或许在她心中,只有先帝的qíng意才是最重要的。
后来昭宪太后崩逝,我也随之可以迁入紫奥城居住了。紫奥城虽然繁华,在我心里,却远远不及桐花台自在闲适了。舒贵太妃说罢,轻轻叹息,颇有些失落道:只可惜当今太后不喜欢桐花台,觉得它过于奢靡,如今多年不见,应该也荒废到无人打理了吧。
我淡淡微笑,劝慰道:那又如何呢,桐花台无论繁盛或是衰败,在太妃和先帝眼中,永远都是当日qíng意合欢的桐花台啊。
舒贵太妃清浅微笑,是啊,在我心中,桐花台永远是我与先帝多年qíng意的见证。太妃回头看着我,目光温和,我说这些前朝旧事,你会不会觉得无趣?
我笑道:没有,从前的事我总是爱听。过去只是听别人传说太妃和先帝的事,如今可以亲口听太妃追述往事,我十分qíng愿。
太妃笑得十分欢悦,连银灰色的衣袍也仿佛被月光染就了莹润通透的色泽,她的周身就这样如月一般熠熠生辉,晚风带起她的衣角,飘飘若举。舒贵太妃此时已经四十有余,我见她容貌形状宛若当年一般,沐浴在星光月光之中。遥想她初入宫闱,与先帝携手并肩临风站于高台之上,会是何等翩翩若仙的风姿仪态。
(1)、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出自《古诗十九首》之《迢迢牵牛星》。全诗为: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携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儿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以织女的角度写出与牛郎的思念之qíng。
后宫-甄嬛传Ⅳ 28.秋夕(下)
太妃握一握我的手,道:夜凉了,山里不比在别处,你要是觉得冷,不如咱们进去吧。
我笑道:怎么会冷呢,只不过老坐在石凳子上怪闷的。
积云笑道:娘子若觉得闷,不如和我们太妃往那台阶上去坐坐,我可打扫gān净了的。
太妃含笑望着我,嗔着积云道:嬛儿出身深闺,哪里和我们从前在摆夷一样不拘惯了,恐怕不习惯吧。
我起身牵了舒贵太妃的手一同走到石阶前,灰尘也不拂一拂,便直接在台阶上坐下了,道:从前在家里读杜牧的《秋夕》,说是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如今天阶夜色凉如水,虽然没有银烛秋光冷画屏的华贵,也没有轻罗小扇扑流萤的雅致,可是我与太妃坐看牵牛织女星的qíng致是一样的,并无半分差别啊。我笑盈盈道:坐在台阶上看,可别在石凳子上视野开阔得多了。
积云只是笑:太妃瞧我说的是不是?娘子从不是那小模小样的矫qíng样子,也是个xingqíng中人啊。
太妃微笑颔首道:也是。否则怎么能与我这样投缘呢。她笑一笑道:方才你念的,仿佛是首宫词吧。
我点点头,太妃说的是。
她蹙眉想了一想,道:我从前在宫里住着,也常常听了宫女们念这样的宫词,有一首是当今太后常常念的,时日良久,我记得也不太清楚了,依稀是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吧。我们摆夷女子只会山歌,不学诗词,这些也都还是入宫后才慢慢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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