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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喜乐,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我只求我能活着,活得好一些。
他怔怔道:我遇见你的每一次,你何曾真心开怀过。连哭,也要极力忍耐着。
那么多年的苦,那么多年的争斗,我的伤心和失落,只有他真真切切地目睹过,抚慰过。
我的心意灰凉,唏嘘道:即便没有宫里那段日子,过去和如今,到底也不一样了。
玄清迫牢我的眼眸,叫我无处可躲。他问我:过去和如今有什么不同么?
簌簌泪光的迷蒙之中看去,其实他和玄凌长得并不像。玄凌的棱角有帝王的森冷,而玄清,是温润如玉的线条和气度。我几乎要落泪,怎么会不同呢,过去我已没有当日的小儿女心肠了。
他打断我的话,切切道:过去,你是甄家的千金小姐,容颜如玉;如今,你是我皇兄逐出宫闱带发修行的女子,他迫近我,他的气息那样近,兜头兜脸包裹着我,可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撇开在宫里那段日子,你都是自由之身,可以去和任何人在一起。从前和现在,一切并没有不同。不同的,只是你的心。他的话泠泠如水滴石穿的声音,一记一记敲在我心上,从前我认识的那个骄傲勇敢、无所畏惧的甄嬛哪里去了?
哪里去了?我低低自问,亦像是问他,心里的种种委屈和痛苦终于喷薄而出,她死了,那样的甄嬛早已经在家破人亡的那时候就死了!现在活着的这个,叫莫愁,是甄嬛留下的一副躯壳,再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甄嬛了!
我一字一字把积在心里太久的话掷地吐出,忽然有一瞬间空dòng和软弱,踉跄几步,抵在石壁上,大口喘息。
他的笑容,在凄楚中绽放出一点点的欢喜,那欢喜看起来这样溺水人的稻糙,他说,你方才说人非糙木,那么孰能无qíng,你心里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是不是?就如那一天,你会叫我的名字。
我拼命摇头,摇得自己也头晕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肯定自己的言语,王爷误会了。因为多年来王爷对我种种照拂,人非糙木,我自然明白王爷对我的心意。可是明白归明白,我对王爷,却只能是当个知己。若因为那日我冒失叫了王爷的名字叫王爷误会,那么是我的过失。
他的热qíng像烛火一般一分一分的消减下去。我抵在石壁上,硬声道:王爷曾说,有女如云,匪我思存。沛国公家的小姐虽然德行出众、娇美无俦,你却偏偏不喜欢。那么今日恕我冒犯说一句,有女如云,匪我思存。这句话当真是十分好,而我对王爷的心思也是一样。王爷虽然贵为天家之子,天潢贵胄、近宗亲王,文才武略俱是凌于众人,可是我甄嬛我硬一硬心肠,泠然道:可是我甄嬛,却也偏偏不喜欢。
石壁冰冷而光滑,坚硬地硌在背心。背心上一阵凉一阵烫,仿佛生着一场大病。可是头脑中,却是冰凉冰凉的。那样凉,仿佛小时候玩雪,将手掌浸在冰雪之中,凉到针刺一般的麻木。
他的呼吸急促着,渐渐沉重起来,那一呼一吸间的沉重与滞缓,绝望地冲击在我的心间。他的眼神仿佛受了伤的shòu,冰凉地绝望着。
我多么害怕看他,多么害怕。我用力别转头去不去看他,可是他这样的眼神,幕天席地,我如何逃得开。我被他这样的眼神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汩汩涌上来,仿佛整颗心都被掏得空空的,再也无法填满。我的手指微微战栗着,我怕被他瞧见,牢牢藏在身后,用力蜷缩成一团。
他的神色渐渐冷寂了下来。良久,他把丁香别在自己衣襟之上,苦笑道:你这般说,那么这朵相思甚苦的丁香,看来便要属于我了。
我狠狠心说完,踉跄奔出,却不觉也是清泪漫盈于睫了。
(1)、出自唐代李商隐《代赠》,全诗为:楼上huáng昏yù望休,玉梯横绝月如钩。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chūn风各自愁。原诗是一首七绝,写思妇之离愁。这两句是说,芭蕉的蕉心没有展开,就像丁香的花蕾一样含苞不放,同是chūn风chuī拂,而二人异地同心,都在为不得与对方相会而愁苦。比喻愁思郁结。思念甚切的离愁别绪。这既是思妇眼前实景的真实描绘,同时又是借物写人,以芭蕉喻qíng人,以丁香喻女子自己。意境很美,含蕴无穷,历来为人所称道。
后宫-甄嬛传Ⅳ 24夜笛
我的泪,在回到禅房时已经gān涸了。我不愿槿汐与浣碧dòng悉我的软弱和悲伤,哪怕她们是隐约知晓些什么的。
我原本以为,说出了心底积沉已久的害怕与顾忌,推离了他,也能安抚住自己偶尔不安的心魂。而那一日他绝望的眼神再度浮现在眼前时,我是这样的心疼而不忍卒睹,不愿去想,也不愿去看。
他果然是不来了,也再没有见面。我这样沉静着,终日跪在香案前数着佛珠诵读着经文,以此来让自己心智安宁。檀香的气味一日比一日点的浓,这样凝重的气味,在chūn夏jiāo织的时节,这屋里衣香不如花的时节,其实是格格不入的。
身后,浣碧与槿汐凝望我的叹息,却是日复一日的沉重了。
每一日,我在冗长的经文和缭绕的香烟里,会疲惫地沉沉睡去。其实人活得无知无觉,又何尝不好。只是玄清,他没有出现在我身边,却时时走到了我的梦里。
温实初面对我苍白的脸色时,几乎心疼得要落泪,你的身子明明是好了的。怎么如今心绪又这样坏呢,总是这样和自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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