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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蘸饱了墨汁,淡淡道:我出宫也两年,明知我是回不去的,日子久了,她们也不把我放在心上了。何况,胡德仪刚生下了和睦帝姬,正在得宠的时候,多少人的心思眼睛都在她身上呢。
只是槿汐迟疑着道:听说是胡德仪再不能生了。
哦?我搁下毛笔,看着她道:你如何得知的?
前两日温太医送些止咳的药来,娘子出去了。奴婢和他闲聊时说起的。温大人说,胡德仪因为生育和睦帝姬伤了身子,再要有孕就难了。槿汐依旧低眉顺目。
我心思一转,那胡德仪自己知不知道?
恐怕不知道,若是知道,这样伤了身子的又有什么痕迹肯寻呢。生孩子么,总是有风险的。即便晋康翁主生气伤心,也是查不出什么的。
我冷冷一笑,胡德仪是晋康翁主的女儿,她的孩子不会生不出来。而一个帝姬,生下来又有什么要紧,在宫里的人眼里,要紧的是以胡德仪的得宠,以后却不能再生了。再无后患。何况生下的即便是皇子,养不养得大也未可知。
而这一招永无后患,却是绝妙的。
我淡淡道:那皇上知道么?
自然是不知道的,若知道了追究起来,终究也不是妙事。槿汐微微含笑,皇后的功力倒是见长了。只是可怜了胡德仪!
胡德仪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要皇后还在。我凄微一叹,打开了碗盅,洁白如玉的小盅里安静躺着几片雪梨,汤色雪白透明,我舀了一口,那股清淡的甜意缓缓沁入心脾,仿佛真是在润泽我gān燥郁结的脾肺。
槿汐收拾好我抄录好的佛经,和言道:其实温大人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心意也是好的。只是一把玉壶,怎么比得上一盏冰糖炖雪梨来得贴心落胃呢。
我咳嗽两声,脸颊泛起妖异的cháo红。我攥紧手腕上的佛珠,轻声道:槿汐,你今天的话多了。
可我心里却明白,即便我不见玄清,他的关心,也总是无时无刻都在身边的。
天气渐冷,我的咳嗽日复一日的沉重起来,原本只是夜里咳嗽着不能安眠,又盗汗得厉害,渐渐白日里也咳喘不止,常常镇日喘息得心肺抖擞,脸色cháo红,伏在桌上连字也不能好好写。
浣碧与槿汐急得了不得。浣碧亲自去了趟温实初的府邸,回来垂头丧气道:说是宫里头的胡德仪产后失调,留了温大人在太医院里,好多日子没回府了呢。
我咳嗽着艰难道:胡德仪刚生下了和睦帝姬,正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又是晋康翁主的女儿,自然十分矜贵。
槿汐愁道:可怎么好呢,冰糖雪梨吃了那么多下去,枇杷叶子也炖了不少,少说也吃了一颗枇杷树了,怎么一点也不见好。此时槿汐手里端着一碗燕窝,好声好气道:王爷那边悄悄送来的燕窝,最滋润不过的,且喝了吧。
我摆手道:哪里那么娇气了,不过咳几声罢了。
浣碧急得脸色发白,道:这哪里是咳两声的事,人都要咳坏了。左右这半个多月来竟咳得一夜也没睡好过,静白竟还打发小姐去溪边洗那么多衣裳,我瞧着就是劳累过分了。
槿汐拉一拉浣碧的袖子,低声道:姑娘少说两句罢,为了娘子咳嗽得厉害,多少闲话难听呢,竟说娘子得了肺痨了。
浣碧气结,道:谁这样胡说了?我瞧着小姐就是这样被她们折磨坏的!
我喘得喉头紧缩,哑了声音道:少说两句罢。
正说话间,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闯进一群姑子,为首的正是静白,她一脸不耐烦地嚷嚷道:咱们甘露寺里不能住得了肺痨的人,还有香客敢来么?百年古刹的名声可不能断送在这种不祥人的手里。
浣碧气得嘴唇发白,道:谁说我们小姐得的是肺痨?哪个大夫来看过?这样满嘴里胡咀,不怕天打雷劈么?
静白一把扯开浣碧,皱着眉头道:就算不是肺痨,也和肺痨差不离了。这样日咳夜咳,咳得旁人还要不要住了。看着就晦气!
我少不得忍气吞声,哑声道:对不住,我身子不好,牵累大家了。
一个小姑子伸着脖子尖声道:要知道牵累了旁人,就赶紧走,这样死赖活赖着招人讨厌。
静白眼珠子一转,见桌上正放着一碗燕窝,立时喉咙粗起来,叉着腰尖声得意道:你们瞧!她可是个贼,现成的贼赃就在这里呢!
我的耳膜被她的大嗓门刺得嗡嗡地疼,听她这样红口白舌地诬赖,我纵然涵养功夫再好,也不由微微作色,道:说话要有凭有据,我何曾偷你什么东西。
静白颇有得色,指着桌上的燕窝严厉了口气道:甘露寺里只有我和住持师太才吃燕窝,你这燕窝是哪里来的?
我微微变色,示意槿汐和浣碧不要开口,这燕窝的来历如何能说呢?
静白掰着指头道:那太医总有好些天没来看你了,你可别说这燕窝是他拿来的。宫里头的姑姑也两三月没来了,还有谁给你送燕窝来?住持师太的燕窝和我的放在一处,每日都是我的徒弟莫戒炖好了送去的。你若不是从我房里偷的,难不成那燕窝还长了腿自己跑到你碗里的么!
静白身边的几个小姑子附和着道:就是就是,她每日拾了柴火回来都要到师傅房里来说一声,必定是她嫌师傅苛待了她所以心生报复偷了燕窝吃。
我冷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既然燕窝总在静白师傅房里,又是日日吃的东西,若少了早早就该发现去找,怎么眼瞧着到了我这里才说起有贼这回事来?
静白一怔,大手一挥道:没有那么多废话和你说。你若有本事,只说这碗燕窝是从哪里来的就是,若说不出来,就是偷了我的!
浣碧急道:怎么就许你又燕窝,不许旁人有燕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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