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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拍着我的背,让我抵在他的肩头依靠,轻声安慰道:江州虽苦,人却可以得一夕自在。今番与甄大人一聚,听他言语之间颇有随遇而安的欣慰之意。朝廷中纷争内斗无数,纵然风光繁华,然而甄大人到底年事已高,能有一方安乐清静之处,他亦能自足。甄大人言语之中亦十分心疼娘子,比起后宫明争暗斗,甄大人更希望娘子能过得平和安静。到底身家xing命,是闭荣华富贵更要紧的。身为父母,只盼儿女能平安,就是毕生最大的愿望了。
我啜泣道:只是不晓得哥哥怎样了?
他慢慢伸出手来,轻轻抚在我的头顶,他衣衫柔软的布料,迅速吸尽了我的眼泪,我已派人去打听,你哥哥流放岭南,比不得甄大人还在为官,自然不能有家书。只是听岭南的将领说起,你哥哥日夕辛苦劳作,修筑城墙,jīng神尚好。只是他停一停,你嫂嫂与侄儿过世之事,还瞒着他。
我悚然一惊,倏地抬头,这个自然。哥哥能安心留在边地,jīng神尚好,只为以为妻儿都安好健在。你不晓得我哥哥有多爱重嫂嫂和致宁,若被他知道我自己也不敢想下去,捂着嘴不敢再说。
他道:我晓得,自然也会尽力帮忙瞒住。昔日与珩兄同为平定汝南王一事殚jīng竭虑,亦算知jiāo一场。能出力处我一定尽力。
我骤然发觉,方才伏在他肩头软弱哭泣实是太亲昵亦太失礼了。脸上热辣辣滚烫起来,忙稳稳退开两步,拭去泪痕,以素日的矜持筑起壁垒,如常含笑道:方才失礼,还请王爷不要见怪。我小心把家书折好,贴身放在怀中,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然而在我心中,王爷送来的这封家书,不啻于价值连城。我深深欠身,多谢王爷了。
玄清示意浣碧扶住我,道:清与娘子知jiāo一场,娘子还要说这样见外的话么?他想一想,方才母妃说起浣碧的婚事,我倒有一个人选,不知娘子意下如何?他含笑,把目光落在阿晋身上。
我吃惊道:阿晋?
浣碧脸上腾地红云滚滚,阿晋也吃了一惊,两人抬头异口同声道:什么?
其实阿晋也算是个清俊少年了,玄清道:阿晋自小和我一起长大,人品我自然是能担保的。而且浣碧与他也算熟识,算不得盲婚盲嫁。
阿晋抓耳挠腮,红了脸嗫嚅道:这个
浣碧慌张道:我不要。
我拉过她的手,柔声道:浣碧,你可是害羞?
浣碧摇一摇头,玄清笑向阿晋道:阿晋,你可愿意娶浣碧姑娘么?
阿晋一张脸涨的通红,见问到他,只绞着手里的马缰,使劲地一下又一下摸着御风的马鬃,低声道:啊?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玄清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大男人,肯就肯,不肯就不肯。平时的机灵劲哪里去了?
浣碧忽然挣脱我的手,整一整衣衫,屈膝道:王爷不必问阿晋了,即便阿晋愿意,我也是不愿意的。小姐要在甘露寺中修行一辈子,若离了我,小姐孤单一人,即便有槿汐,我与小姐的qíng分也是不一样的。今日我已坦诚说了,小姐是我的长姊,我是她的妹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人受苦,自己却贪福嫁人去了。她说得冷静,亦字字恳切。
玄清温和道:你若嫁给阿晋为妻,常居在清凉台,与娘子也是可以常常见面的。若不方便,接娘子去清凉台小住也可。
浣碧的声音在瞬间变得尖锐:那么王爷的意思,究竟是要我嫁给阿晋呢,还是借我和阿晋婚后让小姐小住清凉台,究竟是方便我们姐妹相见呢,还是方便王爷与小姐相见?有些话,王爷大可说的明白。
浣碧的尖锐和锋利似一把薄薄的刀片,一下一下刮在我脸颊上,让我羞愧而无地自容。我喝止她:浣碧!
我的脸色必定是苍白了,玄清蹙眉道:浣碧,你是在帮你的小姐,还是伤她的心呢?
浣碧见我脸色大变,不由也着了慌,拉着我的衣袖低声呼唤:小姐
玄清的唇色微微发白,托住我的身子,呼道:嬛儿!
我在巨大的震动中怔怔立住,他从没有这样称呼过我,嬛儿以我旧日的闺名来称呼我。很久,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叫我的名字,即便玄凌,亦是称呼我嬛嬛的。这一瞬,我的心qíng且悲且喜,恍惚中,竟有一种与往事重逢的感觉。
然而,那种感觉只是入闪电般的一瞬,我很快冷静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冷冷拨开玄清扶着我的手,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与矜持,轻声道:我的法号是莫愁。
莫愁,这个名字,生生隔断了我与往事的不舍。如今,我是带发修行的莫愁呵。
他的神色有刹那的失落和深重的哀伤,默默松开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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