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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闻声转头,温实初立在门边,一袭蓝袍,身形消瘦。他奔向我,失声道:嬛妹妹,你瘦了许多!
我有一瞬间的感动,这样僻落的深山古刹之中,乍然见了昔日故jiāo,真是想要落泪的。然而只有那么一瞬间,我已经若无其事,向浣碧道:有什么好哭的。
浣碧忙忙地擦泪,迎他进来,温实初目之所及,见我倒水,一把抢上身夺过我手中的水桶,吃惊道:你怎么能做这样粗重的活呢!
我淡淡笑着反问:为什么不做?我已经不是千金小姐,也不是宫中的宠妃,不过是个平常的姑子,不做这些做什么?
他急起来,无论怎样,你也是宫中出来的奉旨修行,甘露寺的姑子们怎么可以这样苛待你?
我不以为然一笑,道:我是宫里出来的废妃,并不是先帝遗妃,半点名分也无,为什么要优待于我。
他一时语塞,只得拉开我,挽起袖子帮我把所有的水灌入缸中,我淡淡道:多谢,今日要用的水已经有了。
他微微诧异,今日的水?你每日都要这样灌水辛苦么?
我道:这个自然,胼手胝足,亲力亲为。
浣碧在旁听着,一时哽咽,道:这些事算什么,小姐和我们都要亲自去砍柴洗衣、料理饮食。我和槿汐都没有什么,本是该做这些的,可怜小姐的手脚
温实初听她说得委屈,一时qíng急,扳过我的手来看。我的手早不是昔日娇嫩模样,旧的老茧、新的水泡,或者有破了的,露出鲜红的皮ròu来,还有砍柴时荆棘刺进皮ròu的小刺,暗黑的一点一点。
温实初大是心疼,急道:怎么会这样?
浣碧呜咽顿足道:小姐手上的血泡破了一个又一个,快没一块好ròu了。小姐从小养在深闺,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可是那些姑子们好狠心,欺负咱们是新来的,百般刁难欺侮。
我厉声打断浣碧的哭诉,抱怨有用么?抱怨也是辛苦,不抱怨也是辛苦。
浣碧低声啜泣,我只是心疼小姐。
我摇头苦笑,不必心疼,以后这样也就是一辈子了,习惯就好。
温实初忙拉我坐下,取出随身所带的药膏,关切道:我随身带着的也就是这些药了,也将就着用吧。我明日再送好的金创药来。
我点头,多谢。
我任由他为我察看伤口,只问:我出宫这些时日,眉姐姐一切都好么?
他一怔,颇有些埋怨道: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只想着别人。
我执着地问:眉姐姐好么?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会为我多多照顾她。
他叹口气,道:她很好,只是很挂念你。他顿一顿,和我一样挂念你。
我微微一愣,旋即道:这个自然,你和眉姐姐都是与我一同长大的,自然qíng分不同寻常。我又问:那么她的手伤好了么,安陵容和皇后有没有为难她?
他道:她的手伤快好了,只是疤痕是没有办法了。我为她寻觅所有良方,终究还留了点印子。不过不仔细看,也是看不出来的。他加重了语气:没有人为难她。她朝夕只侍奉在太后身边,回宫后就与敬妃一同照看胧月,没有人能为难得了她。
我稍稍安慰,不觉又难过,那么我的胧月好不好?
温实初微微皱眉,但仍是笑着:胧月帝姬是八个月生的,并不是足月而生,自然身体稍稍孱弱些,比别的帝姬更容易得风寒咳嗽什么的。
我的心口骤然被抽了起来,虽然我的胧月是女孩,不会威胁到任何人的地位,但是若有人嫉恨于我,把昔日之仇算计在胧月身上,她一个小小的襁褓幼儿,怎么受得了。我惶然道:那怎么办?怎么办呢?她的风寒会不会很要紧,她才几个月大,怎么经得起风寒?
温实初见我神qíng大变,关切担忧之心溢于言表,忙安慰道:没事没事,你放心。皇上很疼爱帝姬,命我全力照拂。她的风寒也是上月的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因着帝姬的病,敬妃娘娘和沈婕妤几乎两日两夜没有好好休息,轮流守着,连皇上也陪了一夜。我亦在此答允你,温实初以xing命担保,必定竭尽全力守护帝姬的平安。
她只是个孩子,还不会说话。病了饿了不舒服了不能说出来,只会哭。一想到她会哭,我这个做娘的,心里简直揪心一般难过。我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下,qíng不自禁道:实初哥哥,真的很谢谢你。
温实初亦是凄楚不堪,嬛妹妹,我没能帮到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拼命顾全帝姬。你的女儿,我亦视如己出。
我感动落泪,有你这样的话,有你照拂眉姐姐和胧月,我很放心。我内心的软弱瞬间汹涌出来,压抑不住,实初哥哥,我能相信的,能帮我的,也只有你了。
他也是泫然,然而毕竟是个男人,到底忍住了。他环顾四周,你住的地方这样简陋,东西缺么?缺什么的话下回我一同给你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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