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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庄再顾不得避讳与尊严,膝行至皙华夫人面前,道:莞贵嫔有身孕,实在不适宜
皙华夫人双眉一挑,打断眉庄的话:本宫看你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既然你要为她求qíng,去跪在旁边,一同听训。
我不想此事搭上眉庄,她身子才好,又怎能在日头下陪我长跪,不由看一眼眉庄示意她不要再说,向皙华夫人软言道:沈容华并非为嫔妾求qíng,请夫人不要迁怒于她。
她妆容浓艳的笑,满是戏谑之色:如果本宫一定要迁怒于她,你又能怎样?!她忽地收敛笑容,对眉庄道:不是qíng同姐妹么?你就捧着书跪在莞贵嫔对面,让她好好诵读,长点儿规矩吧!
眉庄已知求qíng无望,再求只会有更羞rǔ的境遇。她一言不发拾起书,极快极轻声地在我耳边道:我陪你。
我满心说不出的感激与感动,飞快点点头,头轻轻一扬,再一扬,生生把眼眶中的泪水bī回去。
时近正午,日光灼烈bī人,骤然从清凉宜人的宓秀宫中出来,只觉热làng滚滚一扫,向全身所有的毛孔裹袭而来。
我这才明白皙华夫人一早为什么没有发作非要捱到这个时候,清早天凉,在她眼中,可不是太便宜我了。
轻薄绵软的裙子贴在腿上,透着地砖滚烫的热气传上心头,只觉得膝下至脚尖一片又硬又烫十分难受。
皙华夫人自己安坐在殿口,座椅旁置满了冰雕,她犹觉得热,命了四个侍女在身后为她扇风,却对身边的内监道:把娘娘小主们的座椅挪到廊前去,让她们好好瞧着,不守宫规、藐视本宫是个什么好处!
宫中女子最爱惜皮肤,怎肯让烈日晒到一星半点保养得雪白娇嫩的肌肤,直如要了她们的xing命一般。况且她们又最是养尊处优,怎能坐于烈日下陪我曝晒。然而皙华夫人的严命又怎么敢违,只怕就要和我跪在一起。如此一来,众人皆是哭丧着脸困苦不堪,敢怒不敢言。
我不觉内心苦笑,皙华夫人也算得上用心良苦。如此得宠还嫌不够,让那些娇滴滴的美人晒得乌黑,惟独自己娇养得雪白。玄凌回来,眼中自然只有她一个白如玉的美人了。
四处渐渐静下来,太阳白花花的照着殿前的花岗岩地面,那地砖本来乌黑锃亮,光可鉴人,犹如一板板凝固的乌墨,烈日下晒得泛起一层剌眼的白光。
已知是无法,我和眉庄面对面跪在那一团白光里。她把书举到我面前让我一字一字诵读。反光qiáng烈,书又残旧,一字一字读得十分吃力。
敬妃不忍还想再劝,皙华夫人回头狠狠瞥她一眼:跪半个时辰诵读《女诫》是死不了人的!你再多嘴,本宫就让你也去跪着。敬妃无奈,只得不再做声。
一遍诵完,皙华夫人还是不肯罢休,yīn恻恻吐出两字:再念。
我只好从头再读,担心眉庄的身子和腹中孩儿的安危,我几度想快些念过去,然而皙华夫人怎么肯呢,我略略念快一两字,眉庄身上便挨了重重一下戒尺那原是西席先生责打顽童的,到了皙华夫人宫里,竟已成为刑具。那击打的劈啪声敲落在皮ròu上格外清脆利落,便是一条深红的印记。眉庄死死忍住,一言不发地捱住那痛楚,她的汗沉沉下来。我知道,一出汗,那伤口会更疼。
皙华夫人到底是不敢动手打我的,但是看着眉庄这样代我受过,心中焦苦难言,更比我自己受责还要难过。我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只能一字一字慢慢读着,熬着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腿已经麻木了,只觉得刺刺的汗水涔涔地从脸庞流下,腻住了鬓发。背心和袖口的衣裳湿了又gān,有白花花的印子出来。
我一遍又一遍诵读:
鄙人愚暗,受xing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圣恩横加,猥赐金紫,实非鄙人庶几所望也。男能自谋矣,吾不复以为忧也。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黙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黙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夫妇第二:夫妇之道,参配yīn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
是蝉鸣的声音还是陵容依旧在叩头的声音,我的脑子发昏,那样吵,耳朵里嗡嗡乱响。
敬慎第三:yīn阳殊xing,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yīn以柔为用,男以qiáng为贵,女以弱为美。
似乎是太阳太大了,看出来的字一个个忽大忽小悠悠地晃,像蚂蚁般一团团蠕动着。
妇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
小腹沉沉地往下坠,口gān舌燥,身体又酸又软,仿佛力气随着身体里的水分都渐渐蒸发了。
眉庄担忧地看着我,敬妃焦急的声音在提醒:已经半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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