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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脸上微露得色,一双美目盯住我道:怎么婕妤通晓诗书亦有不明的时候么?忍住气不发一言,华妃复道:那么本宫问你,此歌为何人所作?
此歌名《金缕衣》,为唐代杜秋娘(1)所作。
杜秋娘先为李锜妾,后来李锜谋反被处死,杜秋娘又侍奉唐宪宗召进宫里被封为秋妃,甚为恩宠。既为叛臣家属,又以一身侍两夫。如此不贞不义的女子所作的靡靡之音,竟然还敢在宫中肆无忌惮吟唱。
陵容听她这样曲解,不住叩首请罪。
我屈一屈膝,道:娘娘所言极是。杜秋娘为叛臣家属也非其心甘qíng愿。何况入宫后尽心侍奉君上,匡扶朝政,也算将功折罪。穆宗即位后,又命其为皇子傅母。想来也并非一无是处。还望娘娘明鉴。
华妃轻巧一笑,眸中却是冷冽幽光直刺而来:甄婕妤倒是于言辞事上甚为了得啊。笑容还未隐去,秀脸一板,口中已蕴了森然怒意:司马光《家范》(2)曰故妇人专以柔顺为德,不以qiáng辩为美也。婕妤怎连这妇德也不遵循,qiáng词夺理,语出犯上?!
这一招来得凌厉迅疾,额上bī出涔涔冷汗,道:嫔妾不敢。
陵容忙抢在我身前,带着哭腔求道:甄婕妤不是有心的,还请娘娘恕罪。
华妃冷冷一哼,自己犯错还敢为旁人求qíng?!果然姐妹qíng深。倏然又笑了起来,笑容艳媚入骨,与她此时的语调极不搭衬,只看得人毛骨悚然:本宫身为后宫众妃之首,必定竭尽全力,教会两位妹妹应守的规矩。朝身后道:来人虽然她手中已无协理六宫的权力,但毕竟皇后之下是她位分最尊,却不知她要如何处置我和陵容。
啪啪两声击掌,恍若雷电自云中而来。未见其人,声音却先贯入耳中,这歌声甚是美妙。
举目见五色九龙伞迎风招扬,翠华盖、紫芝盖色彩灼目。玄凌负手立于华妃背后,皇后唇际隐一抹淡淡疏理的微笑缄默立于玄凌身边。李长引金壁辉煌的銮驾仪仗拱卫两侧,静悄悄无半点声息,不知是何时已经近前来,也不知今朝一幕有多少落入帝后眼中。
心头一松,欢喜得想要哭出来。
华妃一愣,忙转身过去行礼见驾:皇上万福。皇后万福。
地上乌压压跪了一群人,玄凌只作不见,越众而前,一手扶起我,目色温柔:你甚少穿得这样艳丽。我起身立于他身旁,报以温柔一笑。
玄凌这命华妃等人起身,朝我道:远远听见有人歌唱,却原来是你在此。说着睇一眼华妃:今日天气清慡,御苑里好热闹。
华妃yù言又止,转而温软道:皇上下朝了么?累不累?
玄凌却不立即说话,片刻才似笑非笑对华妃道:一大早的,有华卿累么?
我含笑道:皇上来得好巧,华妃娘娘正与臣妾一同品赏安妹妹的歌呢。
他挽过我的手哦?一声,问华妃道:是么?
华妃正在尴尬,听得玄凌这样问,不觉如释重负,道:是。勉qiáng笑道:臣妾觉得安选侍唱得甚好。
玄凌长眸微睐,俊美的脸庞上忽然微蕴笑意,向陵容温和道:适才朕远远的听得不真切,再唱一次可好?
我鼓励地看着陵容,她微微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复又唱了一遍。
陵容歌喉宛若塘中碧莲,郁郁青青,又似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风,清新醉人。婉转于回肠之内,一折一dàng,一音一切,有敲晶破玉之美。好似丝絮袅袅,道是多qíng,似是无qíng,仿佛身上三百六十个毛孔全舒展了开来,温温凉凉地说不出的舒服惬意。世间所谓美妙的歌声变得庸俗寻常无比,只有有昆山玉碎、香兰泣露才勉qiáng可以比拟。
我在震惊之余不由感愧无比,这世间竟有这样好的歌声,huáng莺般娇脆、流水般柔美、丝缎般光滑、鸽子般温柔,叫人消魂蚀骨,只愿溺在歌声里不想再起。
玄凌神qíng如痴如醉;华妃在惊异之下脸色难看的如要破裂一般,皇后的惊异只是一瞬间,随后静静微笑不语,仿佛只是在欣赏普通的乐曲,并无任何特别的新意。
我不免暗暗诧异,皇后的定力竟这样好。
一曲三回,渐渐而止。那美妙旋律似乎还凝滞空中回旋缠绕,久久不散。玄凌半晌痴痴凝神如堕梦中。
皇后轻声唤:皇上。玄凌只若不闻,皇后复又唤了几声,方才如梦初醒。
我知道,陵容已经做到了。而且,做的十分好。好的出乎意料。
皇后笑意盈盈对玄凌道:安选侍的歌真好,如闻天籁。
陵容听得皇后夸奖,谢恩过后深深地低下了轻盈的螓首。玄凌嘱她抬头,目光落在色若流霞的陵容的脸上。
陵容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里流露出混合着不安、羞急与娇怯的光芒。那种娇羞之色,委实令人动心。这种柔弱少女的娇羞和无助,正是玄凌如今身边的后妃所没有的。脉脉含羞的娇靥,楚楚动人的风qíng,令我心头却不禁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玄凌的心qíng很好,好得像今天晴蓝如波的天空。好个有花堪折直须折!他和颜道:你叫什么名字?
陵容惶惑看我一眼,我微笑示意,她方镇定一些,声细若蚊:安陵容。
华妃的笑有些僵硬:回答皇上问话时该用臣妾二字,方才不算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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