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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瞳遂住声。良久,她低头轻声道,表哥信也好,不信也好,当年娘就是这样跟我说的,我转述与你而已。娘说这两箱银,是外祖在她出嫁时才放进来的,当年送嫡公主入周,擎天索是嫁妆,外祖不惜用历代南越帝王心血去做jiāo换臣服,不过是要一方安宁子孙免于祸罢了。但擎天索天下闻名,总不能空空如也,便象征xing地放了两箱银,外祖只等着周王打开擎天索后,见此qíng景,他去痛哭忏悔谢罪,以示大周一统,天命所归,却不料横生枝节,国毁家灭。
易卿阳绝望地闭上眼。
他突然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事,很多很多事。想起了这些年他的卧薪尝胆,凄风冷雨,他的艰难苦恨,心力jiāo瘁。
他永不再复是那个高贵无忧的小王子,从国破家亡的那一刻起,他跟着旧部东躲西藏辗转流离,惶然如丧家之犬。
他忍rǔ负重,为躲避查杀,装成又脏又烂的小乞丐,被追查的士兵一脚踹飞三尺远。
他夜以继日地勤读苦练,悬梁刺股犹自不休,虞叔叔教导甚是严厉,犹记得那虎虎生风的板子打在他俊挺瘦弱的身上,一板肿两板破皮三板流血。
因为背负国仇家恨,他吃得苦中苦,他没有闲暇,没有玩伴,没有快乐。
乃至斩断qíng,灭掉爱,不再柔软。
他孜孜以求,呕心沥血,励jīng图治。他低下头,是等待他金戈铁马杀声震天的国土;他昂起首,是壮阔的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蓝图;他闭上眼,是忘不掉的国破家亡鲜血淋漓的噩梦。
一飞冲天,一鸣惊人。他无一刻不期待,他无一刻不渴望,他望眼yù穿,蓄势待发,隐忍得几乎要爆裂,要破炸,要疯,要狂,如油煎火烧,百爪挠心。
可如果这十八年的奋勇,图谋,他的心血,他的才华,他锲而不舍的坚韧,他梦寐以求的热qíng,最终却都只是如此这般,不过一场谎言,不过梦幻泡影冰冷成灰,那么他所有的志向理想呢,他的青chūn呢,他的生命呢,又到底都算什么?
算什么!
算一场笑话吗?水中捞月的痴心妄想,镜里看花的水煮huáng粱!
易卿阳突然笑了起来!
仰着头,颤着肩,放声大笑,状似疯癫!
一属下担心地道,公子?
易卿阳猛地扑过去,抓着叶修瘦弱的双肩,用力的摇晃,大声地质问道,为什么!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什么啊!
与其说他在问,不如说他在哭。他哭得热泪满脸,涕泗横流,他抓着叶修的肩,用无以抵挡的悲怆,冲口而问道,为什么会这么对我!为什么这么对我!
沈墨瞳承影诸人都有点紧张,便yù冲上来,叶修用眼神示意他们退后,对易卿阳道,一个王朝的覆灭,便如同流星陨落,夕阳沉没一般,虽是还有星空闪耀,却不再是你眼里的那颗星,虽还会有黎明将至,却再也不是你的黎明了。易公子,放弃执念,或许人生,真有比复国更重要的事。
叶修的语气,竟也有着种无奈而清浅的叹息和沧桑。易卿阳听此,声息陡然止住,他怔愣地望着叶修,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
硕大的箱子抵住了他,易卿阳如塑像般失魂落魄,不动不语。直过了很久,他静静地回眸,目光从自己的属下,到叶修、沈墨瞳,到陆小悄。
定在那里,望着她。
萧煜乔装秘密潜入京城,却没有回燕王府,而是在客栈里等至天黑。
陆醒从外面进来,跪地叩首,萧煜将他扶起道,快说!
陆醒道,今日huáng昏,地方上的人已经快马加鞭,将王爷的死讯报进宫里了!
萧煜道,宫里边qíng况怎样!
陆醒道,接到高公公的传信,说他偷偷把皇上日常服用的药jiāo给太医院查验,证实被人下了慢xing的毒,皇上十来年身体愈虚,怕是,稍加药量,便撑不住了!
萧煜唇角掠过一丝笑,你这便回王府,备好我的朝服!
陆醒领命而去。
武和帝气冲冲直闯进雪贵妃的雪泽苑,不劳四喜通报,一脚踹开了雪泽苑的宫门!
宫女仓惶地跪地叩首,雪贵妃却是盛装打扮正端坐在灯下,见武和帝闯进来,她雍容不迫地站起来,未看武和帝,只挥手让跪地的宫女们退下去。
四喜也很识趣地躬身倒退了出去。雪贵妃看着那掩好的门,礼也不行,只笑盈盈地看着武和帝,柔声道,皇上何事动怒啊?
武和帝被她的艳光晃了眼,惊怔了一下才猛地将手中的折子摔到雪贵妃的脚下。
笑容又如牡丹花开般浮现在雪贵妃的脸上,那天她穿了身玫红的绣袍,远山眉,点绛唇,高高绾起的鬓发,戴着玉凤金步摇,整个人不笑尚艳光四she,此时一笑,更是明丽不可方物。
她若无其事地弯腰捡起脚下的奏折,淡淡地扫了两眼,佯装惊叫道,哎呦,燕王出事了!路遇qiáng盗!当真是太可惜了!
武和帝狠狠一巴掌打过去,指着她道,是不是你!
雪贵妃也未去揉脸上的疼,只刚硬地扬着头,质问武和帝道,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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