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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宿自是明白大事是甚事,无非是官家的丧葬银子罢了。户部尚书道:原有备着慈宫用的。倒可挪用,只是须三、五年内补上。又有,东宫还有一件大事,竟是无处不要花钱。
梁宿道:噤声!心里暗想了一回,叫御医好生看管着,未必便不能将官家拖上几年,只待这一仗打完,腾出了手儿来,北方军费花费少了,国库自然要充盈些儿。梁宿最满意东宫的,便是不好奢侈,太子如是、太子妃亦如是。每年,凡缴来之租税,大半充入国库,亦有小半用以丰盈内库。遇上个好花费的,将内库花个jīng光,政事堂难道能眼看着皇帝一家挨饿?少不得再拨些儿。先时淑妃与皇后便好赛着花钱,各自儿子册封、纳妃、建府无不使尽浑身解数要抠出钱来使。
官家眼下却不好早早死去!梁宿此时万想不到,一个月后,他竟没了这个念头。
原来官家身体一日弱似一日,又睡不好,xingqíng难得bào躁起来。只说御医不管用,御医满腹的委屈,开了药叫官家吃了静养,他偏半夜不睡好似想去做贼,这病如何能好?!
官家便思起神佛来。他不大亲近不悟,却好信清静。更清静是个修丹鼎的,官家心里,好找清静求两颗丹药,消灾祛病、延年益寿。偏清静虽是个道士,亦有些功利之心,却不曾叫富贵迷了眼睛。古往今来,凡服食丹药的皇帝,除开那个huáng帝,就没个长寿的,凡为皇帝炼丹的道门中人,就没个不叫新君砍了头的!
清静是个聪明人,他傻了才会答应了官家!纵是为命为禄,他也是亲近东宫的,官家万载千年地活着,于他有甚好处?
忙不迭跪地请辞,且劝官家:丹砂铅汞,从无应数,贫道自家是丹鼎派的,却也不敢轻易服食哩。若真个有那样仙丹,早自家吃了白日飞升去了。官家为天下主,休信此事!
官家睡得不好,xingqíng便bào躁,所求不应,更恼怒。这清静又摆出一副忠臣样子来告诉他:休要白日做梦,你活不长了。
官家一怒而逐清静出宫。
彼时玉姐正在东宫里听不悟讲禅,自玉姐生产后,僧道便不好入频入东宫。后官家重清静而远不悟,玉姐既感不悟之义,亦是有几分向佛之心,出了月子,便每旬请不悟来讲个经。她又往大相国寺内添香油钱,也是为章哥祈福之意。
两个一处时,并不总说经,也说些个世qíng,玉姐因问不悟米价事。不悟道:檀越猜着了。玉姐叹道:常年如此,只怕不好。百姓固好习惯,咱却不好当百姓是好xing儿,不好拿人不动当人懦弱偏要去撩,兔子急了还咬人哩。不悟合什念一声佛。
玉姐便又问他北方战事。不悟正说道:若胡人,喜秋高马肥时,一者彼马力qiáng健,二也是我秋收完府库充盈。我出击顶好在chūn末夏初还未说完,李长福一路跑将过来,玉姐面前还大喘着气儿:娘娘,大事不好,官家将清静真人逐出宫去了。
玉姐与不悟皆惊,两人眼内,清静实是个玲珑心肝,官家那等心智平庸之辈,十个也哄了来,今日如何叫逐了?难不成是有人暗里捣鬼?玉姐问李长福:你慢慢儿说,却是为甚?
李长福一长一短说了:都传说是官家叫清静真人炼仙丹,清静真人不愿,是以叫逐了。
玉姐舒了一口气,与不悟相视一笑,不悟合什道:阿弥陀佛,清静有儒臣之风。玉姐于心内补上一句:此后当声名大噪!
有这等事,不悟也不好在东宫久坐,当下告辞而去,往道观内看清静去了。玉姐临别赠言道:有此事,恐大师近来也难入宫了。往劝道长,稍安毋躁。玉姐低头看桌上的棋子儿,心道:官家的日子恐快到了,时日不久之人,恐心中已有所觉,是以极是怕死。
清静遭逐之始末传至政事堂耳中不过片刻之事,政事堂便在禁宫内,大庆殿前,只隔一道门楼。清静正是自这门楼出走,人来人往,何人不知?梁宿原是将清静看做个识时务的方士,今日便要高看他一眼,暗道:此人此番作为,可入史列传了。
转去求见官家且劝谏,不意官家竟说:我自登极,不曾穷奢极yù、不曾残害臣民,至今三十余年,今竟无人yù我活命么?
梁宿听得这话不对,忙免冠叩首,直言:臣不敢!一时连靳敏、田晃、李长泽并新入政事堂的丁玮都惊动了,齐来相劝。哪知官家难得意志坚决,言语间必要个丹药,且疑无人向着他。
梁宿无奈,顾不得往日恩怨,只得求见皇太后,请她老人家来劝一劝官家。慈宫心里也不晓得是盼着官家好,还是盼着他不好,终是尽人事、听天命,往来劝官家。哪料官家却说:往日事事听娘娘的,今日我已落得如此田地,请恕再不能听了。
将慈宫臊了个面红耳赤,一甩袖儿:这些个人说的都一个样儿,难道还能个个都害了你不成?!你再这般,我也管不了你了!
官家心中对孝愍等人极是愧疚,经年夜不能寐,他本就不是心志坚定之心,此时便如修行者所说中了心魔了,谁个劝也不肯听。政事堂与慈宫苦劝他不听,政事堂封驳了几回他要召天下有为僧道的旨意,连他的条子也不肯接。
皇后趁早进言,请官家召回赵隐王所遗之子,官家欣然应允,言与政事堂:吾知将不起,yù见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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