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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弥领着明智儿来了,明智一脸无奈道:苏先生要留一宿哩。不消说,这是论道入了迷了。
洪谦心道,城里他便能走失了,从寺里回城,任他一个人走,不晓得要到哪处捞他哩。然不回去,又恐家中担心。且寺中清苦,玉姐年幼,又恐冻坏了。便携玉姐之手,于小沙弥道:有劳小师傅与我领个路,我去见见先生。
小沙弥倒好说话,真个领了他去: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个先生着实厉害哩。官人能领他走时,小僧谢天谢地。
到得方丈室内,门外便听苏先生连连发问:怎般感应?又没个说法?心头一动,又是怎样动法?往日是玉姐这般问他,现下是他来问旁人,苏先生心中颇为快意。
方丈连连苦笑:小僧修为尚浅,也未心头一动过哩。
洪谦心道,遇上苏长贞,也算方丈倒霉了。着实怜悯方丈,目示小沙弥,小沙弥忙扬声道:师傅,与里头那位先生同行的檀越要见他哩。
方丈忙道:快请。
进得门来,这室内竟不烧火盆,十分清冷,两人却坐得笔直,方丈额上还沁出汗来,想来叫苏先生bī得不轻。这方丈光着头,然须眉花白,一派得道高僧模样,此时竟然面露苦相来。
苏先生正在兴头儿上,见学生过来,也有些扫兴:你们又来做甚?我与方丈论明白了便回家哩。
洪谦心道,你能找着家门儿竟比你能成佛还难哩。玉姐却说:我想先生哩。明日功课不知jiāo与哪个哦。
苏先生十分遗憾看一眼方丈,也只得起身:待有空时,再向方丈讨教。
方丈一看玉姐,只是个八、九岁孩童,乃和善与玉姐道:小施主勤奋,必能成正果的。好心且有好报哩。
洪谦qiáng忍着别过头去,暗道苏长贞好生造孽,bī着大德高僧说出这等化子讨饭的话来。
自庙中归来不数日,却到了程老太公三周年忌日,素姐除孝,林老安人亲抱了金哥在程老太公灵位前好一番哭诉。她一哭,金哥也跟着哭将起来,素姐不消说,玉姐也忍不得阖家好一通大哭。
林老安人且哭且说:孙女婿守信好人哩,如今是两姓旁人了,他与秀英不在这里说话,心里念着你哩。他也有钱有宅,正要买地,亏不着秀英哩。明年要去考试,你在天有眼,好歹佑他一佑,又叫玉姐来叩头,明年你也不在这处了,与你太公道个别。
那头洪宅地基也打好,开始垒石砌砖。秀英粗粗算来,因重建了房儿,实比修葺花得多些,洪谦手头银子便剩不许多,田地与铺子无法兼买,倒不如买百十亩地来。又教玉姐些持家这道,年终取租算账一类。待闲下,便看着金哥只管笑。
却说苏先生论道未能尽兴,回来不甚痛快,又因明年初洪谦便要下场,便把心思大半儿放到洪谦这里,督课愈严,洪谦明里暗里也吃他许多嘲讽。洪谦也咬牙忍了,只道他是个啰嗦老头儿,只管把脸一板,当做没听懂,反把苏先生气得直瞪眼睛。
玉姐看了十分忧心,转劝洪谦:先生是没能与方丈过夜心里不痛快哩,爹服个转呗。
洪谦把女儿抱起来掂一掂:又沉了,快抱不住了,趁能抱得动多抱抱,次后才道,老小老小,你先生上了年纪,怄气哩,等你兄弟长到四五岁上你再看,他两个才是能说到一处哩。
玉姐抻着脖子咽口唾沫,一指抵着洪谦眉心,甚也说不出来。
如是数月,新年又至,程家数日间放了几十挂鞭pào,直到金哥惊得啼哭,方才歇了手,又与金哥煎药压惊。苏先生看一眼玉姐,道:年后你也学些医道药理罢,免得小病请郎中。
次年正月里,里正又来盘查人口。洪谦与了他四色礼物,将玉姐改姓了洪,却叫金哥姓了程,林老安人放下心来,又与程老太公上一回香。那头玉姐道:洪玉洪玉的,听起来不大气哩。苏先生却道:改回本姓便是大气了。洪谦看苏先生一眼,道:玉姐是小名儿,你长大了,与你取个大名儿。
玉姐一吐舌头,不再言声。
二月间洪谦便要考试。考场便在这江州城里,知县附廓是前世不修,于洪谦这样却是大有好处,无论考秀才还是考举人,不必出城便可。待上京考进士时,只须买舟顺水而去便可。
林老安人经过家人考试,准备起来颇为上手,玉姐便与她打个下手。笔砚衣裳吃住倒在其次,先是要两个秀才一道给洪谦写个保书方可。林老安人侄儿便是秀才,街坊纪主簿还是个举人,便这两人写了保书。此时考试,须得身家清白,所谓清白,便是自家不是贱籍。若曾为仆役等,若已赎身,便不碍。商家子也有得中的,只是越往上走,除非高才,还是要受些挑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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