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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当银汤瓶中水冒出第一串鱼目泡时,她终于想出一句:双袖拥衾寒单衫薄,双袖拥衾寒怎样?

银瓶瑟瑟,声如风雨初过。我一面提瓶熁盏,使茶盏温热,一面如实作答:只是格律不错而已。

只是不错?她眸光一暗。想了想,还是锲而不舍地yù要我赞她,你常跟我说写诗词要有感而发,我确实是有感而发呀。这两句我是说,上次那个很冷的晚上我们在檐下说话,我只穿着中衣,冷得抱着被子

我把碾好的茶末置于盏中,听她提及往事,心襟一漾,动作略有停顿,对她说话的声音柔和了一些:好吧,这句挺好。

她很开心地笑了:接下来那句我也想好了珠阁拢香风脉脉。你且对这句。

我注少许热汤于盏中,将汤瓶搁回茶炉上,再调匀茶末,这期间忆及那一轮上弦月,想好一句:太yīn流霭影翾翾。

语罢,建议公主道:最后那句只五字,还是公主对罢。

她也答应,垂下两睫凝神想。很快地,汤瓶中水汽蒸腾,鱼目蟹眼连绎迸跃,她此刻又睁大眼睛盯着我,笑吟吟地就要开口。

我对她这回对句之迅速深感怀疑,止住她先道:公主可想好了?最后这句虽短,但却是《忆江南》的点睛之笔,一定要言简意赅方可。

她不住点头:赅,可赅了。我这一句,完全能概括那天晚上之jīng髓。与这相比,之前那几句全是废话。

我提瓶执筅,准备注汤击拂,听她这样说便顺势应道:如此,臣洗耳恭听。

珠阁拢香风脉脉,太yīn流霭影翾翾她先重复前两句以酝酿语感,然后得意洋洋地公布她最后的点睛之笔:檐下芋头圆!

手一颤,银瓶泻汤洒满几,我忍俊不禁,索xing推开茶具,大笑开来。

见我这般反应,她嘟嘴蹙眉作愠色,拍案道:大胆!你敢嘲笑公主?那天我就记住芋头了,把它填进词中去有什么不好?

我笑了好一会儿才勉qiáng忍住,站起来对她躬身一揖,故做严肃状,道:臣不敢嘲笑公主,只是觉得,那芋头不是圆的。

这不是为了押韵嘛她解释,还在认真地思考,或者,我换一个字还有什么字能跟芋头配呢?她看着我,小心试探着,甜?咸?酸?

qiáng行抑制住那快奔涌而出的笑意,我还是正色作答:回禀公主,若圆芋头与酸芋头不可得兼,臣宁舍酸芋头而取圆芋头。

她大喜:我就说嘛,还是信手拈来的好。

虽然几yù晕厥,我仍竭力撑着,欠身对她说:臣还有一事启奏,望公主准奏。

她很大方地一挥手:说罢。

臣想笑三字甫出,我已坍坐下去,伏案大笑。

她像是有些着恼,扑过来打我,但才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拉我的衣袖遮住脸,格格地笑不停。

就这样每日看她语笑嫣然,但觉光yīn流连,岁月静好,这无忧的生活好似可以无止境地延续下去。有时我也会想到她那已订的婚约,想到她的出降可能会是这美好日子的终结点,但那时候我与她一样,总觉得十年的时间很漫长,漫长得仿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待续)

飞白

7.飞白

自公主订亲后,每逢节庆,除宫中例赏外,苗淑仪与李国舅家还要互赠礼品。庆历七年岁末,苗淑仪见我年岁渐长,且又是公主身边祗应人,便把送正旦礼往驸马家的任务jiāo给了我。

虽有一面之缘,驸马李玮见了我并无多作表示,仍是很沉默,国舅欠安,在内休息,倒是国舅夫人杨氏颇热qíng,请我坐,让人布茶,自己在我对面坐下问长问短,盯着我看了半晌后又笑道:梁高班好个人才,若不说起,谁能看出是个小huáng门呢?

我哭笑不得,只能权当她是在赞我,稍留片刻,便起身告辞,匆匆离开了李宅。

见时辰尚早,我便循着上次问到的崔白住址一路找去。原本没存望找到他,只想记下他家所在位置,以后有机会再来,却不想刚至他家门前,门忽然自内开启,一人昂首阔步出来,宽袍广袖,头系幅巾,正是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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