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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听了立即说要试试,皇后遂让人分一些铜钱给公主及众女童。不料公主第一次便得了个负面的。她连声道:这次不算!接着再试,但连试三次竟无一次是正面朝上。

旁观之人皆觉不祥,虽然脸上仍带笑,但都有些尴尬。公主却无不悦之色,忽然站起来,跑到一旁的千枝灯前,取下一支宫烛,滴了几滴蜡油在一枚铜钱的背面,然后用另一枚的背面与其相对贴上去,这样两枚粘合,左右都是正面了。

她得意地用此钱再试。纤指一弹,那厚厚的铜钱笨拙地转,最后静止后还保持着侧立的状态,竟未扑倒在地。

苗昭容见状笑道:这却该算什么呢?

皇后看见,亦笑道:真巧呢。我十八岁那年,也曾玩出过这样的结果不过那钱可只是一枚。

众人好奇问:那皇后许的是什么愿?可实现了?

皇后却不肯再说,默然低首,但唇角微扬。

苗昭容顿悟:十八岁的姑娘能有什么心愿?当然是希望嫁个如意郎君了。

娘子们当即明白,皆含笑看皇后,惟公主还愣愣地问:然后呢?

然后今上忽地开口,柔和目光触及皇后,微微一笑,没过多久,我即下旨,召你孃孃入宫了。

原来如此。公主拍手笑:那是好兆头了!

众娘子也笑而叫好。皇后浅笑着,头却越发低垂,并不敢再看官家。

她这年二十九岁,但这飞霞扑面的神态却似闺中少女,这般温柔,大异于我往昔所见那冷静淡定、含威不露的中宫形象。

徽柔,今上于此时唤公主,将众人注意力引回至公主身上,既有好兆头,且说说你许了什么愿。

呀!公主圆睁双眼惊呼一声,随即又撅起了嘴,很是懊恼:刚才我完全忘记许愿了。

今上让公主许愿再试,苗昭容却道:她这么糊里糊涂冒冒失失的,再试下去不定又生出什么花样,不如改玩别的罢。

昭容大概是担心公主再测出不祥之兆。今上听了颔首同意,公主却又犯愁:但可玩的都已玩过了,还能做什么呢?

我看着仍在她手里的那对铜钱,忽想起欧阳修那句堂上簸钱堂下走,心中有一模糊的念头倏地闪过。

公主,我欠身向她建议道,不妨召董内人来,簸钱为戏。

公主明眸闪亮,笑道:好啊,她最近一直在准备梳头的事,很久没与我簸钱了快叫她过来。

我答应,亲自去找秋和。

秋和那时独自立于水殿一侧栏杆边,凝视水中闭合的荷花蓓蕾,目光脉脉,微衔笑意。

不知这槛外流水承载着何等赏心乐事,她神思游离于周遭宫阙盛景之外,我连唤她三声,她才惊觉回首。像是被我窥破了什么秘密,她羞赧低眉,听了我转告的话便匆匆赶到公主身边去。

彼时更深露重,今上命众娘子先回苑中歇息,再带了皇后、苗昭容、公主及几位姑娘入殿,命于御座下方设瑶席,以备女孩们簸钱。

这次公主要求分组来玩,她与秋和一组,另一组是范姑娘与周姑娘,综合每组两人成绩为最后结果。两位姑娘不依,说秋和技艺最好,谁与她同组必然取胜。公主也坦然承认,道:我就是想赢呀。平日都是你们取胜,今日过节,你们好歹也放我一马,让我高高兴兴扳回一局吧!

姑娘们既见她这样说,也就笑而应允,四个女孩儿各据一方,开始簸钱。

簸钱声悦耳如铃动,姑娘们笑语间于其中。把钱舞得最好看的自然还是秋和。每次抛接动作皆如行云流水,连对手都为她叫好。我知道在这个游戏中她是绝对的主角,必将赢得旁观者的特别关注。

我悄然观今上,见他的确更关注秋和,即便钱不在她手中,她只端然静坐,他的目光都未尝移开。

留意到这个细节的并非只有我。

教坊乐师隐于殿中帘幕之后奏乐助兴,一曲既终,有内侍过来问皇后以下该奏何曲目,但听皇后指示道:《望江南》。

我不禁举目望向她,不想她竟也在看我,目光相触,她从容微笑,我低首欠身,但觉自己这一副心肠已被她看个通透。

今上始终漫视秋和,似乎对皇后适才说的曲目名并未上心,直到乐声响起,他才逐渐觉察,略略坐直,闲散笑容淡去,应是想起了欧阳修之事。

曲声清婉,绕梁不绝,一直奏到第二叠。我随这乐声,于心中低吟欧阳修词,待吟至末句何况到如今时,忽闻今上开口:昭明。

王昭明立即答应,肃立听命。

欧阳修的案子,你去监勘罢。今上道。叹了叹气,他又补充道:可要勘查仔细了,别冤枉了谁。

王昭明一凛,应已明白今上之意,忙跪下接旨,郑重道:臣必慎重监勘,不敢有rǔ君命。

此夜簸钱,自然是公主与秋和大获全胜。范姑娘与周姑娘要数筹码给她,她却而不受,道:爹爹会给我彩头,你们不必出了。

今上闻言笑道:我可不给你。此番虽赢了,却不是你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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