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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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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我说的大意是,“那段时间很感谢你照顾我,受累了。”这一点都不像母亲的语气。

她和姐姐说的是,“终于舍得回来了,安心过日子。”

对舅舅说的是,“辛苦你了。”

对表姐说,“好好学习。”长辈是多么用心良苦。

大师转述我的话明知是假还是让我心慌气短,她怎么能不怪我?我真的照顾好她了吗?不,我没有。我甚至没法站直,背靠墙,也许是没睡好,有点累。

配合大师把戏演足,才终于把大师和他那些乾坤镜,辟邪符打发掉,我们一起走到楼下,都觉得挺傻,大师可舍得把他的车挪走了,我们走到树下的阴影里躲太阳,舅舅说,一起到酒楼去吃饭,他订好了桌。

这才是舅舅的用心,让我们能有借口团聚吃个饭,什么大师不大师,家里的情况肯定早已经通过舅舅的口告诉他了,明明是舅舅衷心想对我们说的话又通过大师的嘴转告我们,就砍掉婆娑树,挥去阴影,才有光照拂,姑且好好生活。

我觉得很有意思,大概人就是这么奇怪,一腔的真心话一点小心思须假借鬼神之名,当面还不好意思说,就像不习惯喊疼一样,母亲这边血脉祖传的别扭,到我这一代,大多时候大家都不够笃定和诚实。

我们到的时候,舅妈已经在酒楼二楼点好菜等我们。

舅舅给我和姐姐夹菜,舅舅要喝酒,舅妈喝止住他,表姐伸很长的手去夹菜,舅妈对她不客气上去就是一筷子敲打,他们对我和姐姐好,劝我们吃劝我们喝,但她们才是一家叁口,会嬉嬉闹闹。

姐姐在桌子下面时不时碰到我腿,真不小心撞到了就拿手拍一下我,至少我还有姐姐。

中间我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从另一头绕远过来,右边是面玻璃墙能看到楼下,酒楼在建筑的拐角转弯处,两边斑马线差不多朝向酒楼门口发射,表姐也从厕所出来,来到我身边,瞥眼楼下,只说四个字,“万箭穿心。”

万箭穿心是大凶大煞之局,我知道表姐从来没学过风水,也知道她说的不是酒楼的格局,这里不对着水也不对着山。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自己伤了心。

这顿饭吃得我有点消化不良,我们各自回去,表姐说今晚要回家住,舅舅还要带着舅妈在附近逛逛,表姐不想一起,打算在我家等他们逛完再回去。

我回到家在沙发缝发现两个信封,舅舅在一家劳务公司上班,公司规模很小,挂靠在正规建筑公司下面,在工地上有很多地方要打点,他抽屉里有一摞这样的黄信封,里面往往装的比信纸来的实际,是钱,舅舅一定是在公司随手抽出两个信封,仔细看上面还有泥渍,也许他揣着这钱还下了工地,很随意很朴实的一份心意。

我想告诉舅舅没必要做到这份上,世上的无奈事不平事太多,他料理不过来,而我和姐姐两个人他也管不过来,我保证不会正月里剃头,我和姐姐打定主意客客气气的来往,为的正是日后能和他长长久久。

但这些话,我也没法当面对他讲,我们家家风如此,家传的别扭在我死后也要刻在我的墓志铭。

姐姐去医院陪护,隔壁的小女孩又来了,她奶奶要出门,她来写作业,我坐在沙发上,今天起来太早,没曾想睡着了,一醒过来,表姐刚指导完小雨做作业,这小孩真的是一点不认生,很主动,像半大奶孩子,谁抱都行,据说这孩子小时候学会的第一个词,不是爸也不是妈,更不是奶奶,而是吃,有奶就是娘。

我睡的时间跨度有点长,小雨说要回家了,表姐也要走,陪她在房间收拾行李,几件换洗衣服,提了就能走,哪里不是家,没什么好收拾,表姐把条裤子迭了又迭,抖开来,迭起来,压出很平的一条线,裤子一旦起了褶,普通手段就没法弄平,人脸上的皱纹同理,她在拖延时间,我以为她还有话要说,她没说,天还没黑,星星也没闪,我认不出星座,这里却很静。

我想起什么来,说,“你手机很久没响过了。”

她点点头,她在笑,笑的不真诚,我没感到她半点开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她坐在床头,我离她不远,我穿的裤子不长露膝盖,她盯着我从前在她家因为摔倒腿上留下的一道疤,她用手按了按,又摸了摸,以为这样就能抚平,她的触摸让我不自在,我往后退两步,她一直在低声喊我,喊了一声又一声,“安安。”

我说,“我在。”

她抬头看我,问我还痛吗?

多年前的伤口早好了,哪能一路痛到现在,我都想不起来身上还有一道疤,这么多年它就和我有手有脚一样自然,我只好说,“好了,早就好了,忘了,都忘了。”

我送她到楼下,她走了,我还失了魂站那,站累了就蹲下手交叉,偶尔揣起手,偶尔抱着肩,蹲久了,站起来反而腿麻了,那干脆待久一点,我就只是还不想回去。家里没人。

透过窗,邻里四处有很香的味道,一晃又到饭点,我不饿,突然后悔,怎么没留表姐吃饭,让她这么走,想问的话没问,我本该问问表姐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不开心,她怎么来的我让她怎么回去的,没能使她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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