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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毓大羞,不敢抬眼,也不敢收回手杖,连连拱手赔罪,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逃也似的退出去了。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卢毓与赵泰领人退去后,只留满宫狼藉。
刘清起身,到偏殿蔡琰处,就见蔡琰正在整理被翻过的书箱。蔡琰向来宝贝这些书籍,不用旁的宫人搀和。
刘清走过去蹲身帮手,恼道:“这帮子郎官,怎么连先生的书都敢动。这是什么道理,我非问问陛下不可。”
蔡琰平心静气道:“他们身上担着干系,不得不翻,好在没有乱翻,只是时间仓促,有些书页合得不够平整,我再理一理。”又道:“殿下也别恼,宫中定是出事了。我派人去看过了,这会儿通往未央宫的宫门又锁上了,里面也是郎官把着门。您也别去问陛下了……”她饱读史书,自然明白锁了宫门历来不是好事儿,此时看一眼刘清,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愿陛下此刻仍旧安好。
未央殿中,昨夜的酒气与呕吐物、鲜血的腥气都已消失,重又充满了安息香清苦的味道,与另一种更浓重的苦味——来自檐下火炉上熬着的药汁。
侧殿或坐或立,全都是医工,有的人正坐着打瞌睡,可是谁都不敢真的睡着,头一点便惊醒了。医正与孙医工在昨夜事发的殿内,不间断得检测着曹昂的状况——他仍是昏沉不醒,对外界没有反应。
刘协仍守在曹昂榻边,正透过开着的长窗,望着火炉上那逐渐沸腾的药汁。他看到卢毓与赵泰从火炉旁走过,少年人步伐很快,转过几扇窗,又跨过几道门,便来到了他面前。
“陛下。”卢毓与赵泰对视一眼,由前者开口汇报,“未央宫与长乐宫中都没有查检出与此次事件相关的禁品或是可疑人员。”
因为刘协力主节俭朴素,这几年来不断放出原本的宫人,整座皇宫人员已经减少到千人以下,其中郎官三百,而服侍于未央宫和长乐宫的宫人亦在三百之数,剩下的则是零星几人看管闲着的宫室花园。而两宫每月都会例行检查,郎官与宫人都很清楚,不敢越界,只是这次检查来得突然,有些宫人没能收好传递心意的帕子或是鞋样子。
“好。”刘协并不是失望,“若他们这么容易就被捉出来,朕反倒要生气的。”他放肆查检,便是为了要对方知晓,引蛇出洞,“让你们的人仔细盯着,看今日有谁借故出宫。”
卢毓与赵泰应着。
“方才朕与几位医工商议过了,这毒芹汁不耐久放,看瓷瓶中剩的几滴,还新鲜得很。汪雨拿到东西,最多不超过三日。如果汪雨不是在宫中接到的东西,那只能是他外出时趁机接头。这三日之中,汪雨出宫去过两个地方,都是传朕的旨意,一处是子脩府上,一处是阳安大长公主府。朕已经召见闵贡问过了,王允死后,便是他负责暗中为朕打探消息、留意身边人动向,毕竟他从前为王允做得也是这些事。”刘协像是已经恢复了镇定,谈吐自若,“闵贡汇报,汪雨前两次出宫,都是径直就去了朕要他传话的地方,中途没有在别处逗留过,而且入府后传完话便出来。所以说,如果汪雨果真是在外面拿到的东西,那就跑不出这两府之中,最可疑的便是当日府中接待他的人。你们要细细查,不管是谁,明白吗?”
卢毓与赵泰听皇帝讲得这么明白,又多次听到阳安大长公主的名号,正吻合了两人昨夜守着宫门时的对话,不禁都心中震动。
“你们去的时候,不要惊扰了子脩的母亲。”刘协想了一想,道:“你们先请丁夫人与孩子都去长乐宫,就说长公主想与她说说话,朕等会儿命人去告诉皇姐。”
“陛下……”卢毓稍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道:“臣方才办差莽撞,恐怕长公主殿下还在生气……”
刘协心里跟明镜似的,点头道:“你们辛苦了,朕谢你们不尽。皇姐如今有分寸,纵然气怒,也不会在此时同朕发作的。”又道:“朕已经发令要苏危领两万兵马入城,你们查检两府之时,他会带兵佐助。记住,别怕事情闹大。敌在暗中,朕在明处,若不让他们以为得手,又如何引他们现身?”他森冷道:“朕只怕对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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