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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羊身已先用匕首划出了格子,抹上麻油料酒,搁一夜让它入味。烤时火候需适中无烟,先刷一层薄油,烧热之后再刷一层酱,反复翻转刷上作料。快烤好时,再洒上少许孜然,香飘十里。此刻羊身滋滋冒油,正是金红油香,外苏里嫩之时。
围坐一旁的三人早已挽袖擎杯,大快朵颐。承铎在铜皮盘子上细细地切着羊ròu,划成小块放进嘴里,缓缓地说:我让你们歇了一天,今天请你们吃一顿,吃完了立刻给我上马走人。
赵隼托着盘子转向杨酉林:他哪里是想请我们,分明是自己想羊ròu吃了。
承铎却不理会,接着道:李德奎闪击休屠右翼之后北进一百里,正隐蔽休整;赵老将军合击休屠前锋后,左上百里待命。你们两今夜各带五千人,分左右路,带硫磺火引,接近休屠行营了,就放起火来,赵李二人依火光为信。你们尽量往他们两人的方向靠拢,把人向我这边压。
听得这句,杨酉林放下盘子,问:王爷所部只有急调来的一万人,都往这边压,能吃得住?
承铎头也不抬道:放心,胡人到时候只想往北跑,哪里敢想再往南啊。你们四人合力,最要紧的就是给我截断休屠王的退路。
赵隼缓缓道:说是三十万,有一部分压在云州一线,休屠的随侍亲军不过十余万人。左路军已经打掉了三万,连日奔逃,也就剩下四五万疲敝之师了。凭我们的兵力,要吃掉应该也不难。
承铎正色道:既然打了,就别不痛不痒的,全面作战是迟早的事。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如今断不可给休屠王以喘息之机。所以此战,务必全歼其军!
杨、赵二人神qíng一肃。
承铎抬头看他们一眼,用匕首挑起一块羊ròu送进嘴里,笑一笑,说:不过你说得对,这西北的羊ròu就是好吃。南边的羊都又老又韧,人也都不怎么是些东西,只除了女人稍可一观。
赵隼噗嗤一笑,揶揄道:是么?脸却转向杨酉林。杨酉林被他一瞧,莫名其妙,转瞬明白了他的意思,短刀往案上一cha,声不吼而自高,你看我gān什么呀,我又不知道!我在南边只管打仗,管什么老羊女人的。
承铎与赵隼都大笑起来。
按承铎这番布置,休屠王已是案上鱼ròu,只看庖厨如何下那一刀了。
这夜风卷雪飘,除开严冬的肃杀之气,这几百里土地也并不寂寞。胡狄军数万人南北向下寨甚长,正当丑寅jiāo刻,两侧大营火起,无数火箭she来。胡人逃了这两日也不遑多想,爬起来又逃。不出数里忽然面前拦住两支军一番混战,不辨方向,扭头再跑啊跑,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敌军。一时间哭爹喊娘声,jiāo戈击剑声,风chuī火啸声响成一片。承铎大军便趁夜痛杀起来。
承铎率军一路掩杀,从夜半杀到天明,天明杀到傍晚,前路军已探到赵隼后路,方才止住。他扬鞭纵马四处高地上查看了一番,雪已渐渐深了,马蹄半陷。承铎心中筹谋片刻,转到临时搭上的帐篷里,扯下身上的战甲,就雪擦着手上和脸上的血迹。哲仁一马驰来,滚鞍下地给承铎行了个军礼,道:主子,毛子军已经死伤过半,些许残兵都已缴械,几位将军正在追歼奔逃的余部。目下行事,还请主子示下。
承铎看一眼仍然不止的大雪,悠悠地说:我军轮换休息。传令赵定一,李德奎后撤至我左右。赵定一部西移五十里,看住云州补给一线;杨酉林,赵隼合兵,撤至我前方三十里。北军的东西有用的带走,没用的烧掉。降兵通通放了让他们北去,我可没粮食养这些毛子。命大的就自己爬回去吧。
哲仁应声而去。
此令一出,诸将也十分会意,如今大雪不止,又深入敌方数百里,补给跟不上。最有用的就是冬衣。胡人的军衣通通拔了下来,人都赶回了雪地,美其名曰放回。本来降俘太多既怕生乱,又耗费粮食,杀了又太坏名声,可真放回去岂不是和自己过不去。承铎此令甚狠,等于是把那两万降俘撵到雪地里活活冻死。谁若真的能爬回去,必是天下耐寒第一人。
越日,雪仍未停。承铎再缓缓南撤,依险下营。各部的战报陆续传来,休屠王云州残部驰援,被赵定一挡住。李部人马却和胡狄大汗本部的骑兵短兵相接。而休屠王本人又被杨酉林骑兵追了一天一夜。
第三天,承铎已撤回燕州大营,休屠王的人头也同时用战旗裹了送至他案上。承铎心中暗赞他这位铁塔gān将。短短五天时间,休屠王号称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土崩瓦解,他自己也身首异处。而他们深入五百里,往返奔袭,无论这一战会引出什么样的后果,都是让人难以忘怀的绝妙一笔。这不由得令承铎心qíng一好,他站在营首北望,心中暗道: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等一等了。一回头,远远地看见马厩的角落里,瑟索地挤着一堆女人,个个风鬟雾鬓。
承铎慢慢踱了过去,临厩的大木桩上锁着个人。这个人半跪半坐在地上,手缚在桩上齐胸高的地方,她便坐不实在,半吊着绳索,似是睡着了。白色的衣衫已然看不出白来,痕迹斑驳。只能看见秀丽苍白的脸廓,睫毛垂下,覆盖在下眼睑上。
承铎俯下身,一伸手,抬起她的下颌,那女子猛然睁开眼,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眸子似有光彩流溢。一瞬间,承铎有些失神,她也有些吃惊。旋即他恢复了一脸冷然,她又是一脸茫然。承铎想起来,这个女子是那夜突袭休屠王后,杨酉林捉到的。
哲义看到承铎过来,早已跟了过来,现下在身边喊了声主子,低头等着承铎示下。
承铎打量了一阵,皱了皱眉道:不是叫你把她弄弄gān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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