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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放的话一说,花父的表qíng又犹豫了。

他家世代都是打仗的,比花木兰更明白袁放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闻言有些踌躇地开口:木兰啊,要不,你再等一等?等到把这些人安置好了再退?就这么走了,不厚道啊!

贺穆兰满脸内疚地看了袁放一眼,只见袁放毫不避让地看着她,继续说道:我袁家上下四百多口被充为奴役,我辛苦为您打理家业,是为了能够将他们救出一二。眼看着马上就要论功行赏了,我也可能要脱籍,您一走了之,谁会接这个烂摊子?

每年chūn天官奴就会开始买卖和分配,袁放就是希望多攒点钱,能在chūn天的时候买下袁家年纪大的和年幼的安置。他虽然没有民籍,但已经借了花木兰的身份在南方买了一些牧场和田庄,就是准备让族人以办差的身份去那边生活的。

这个世道,一旦花木兰解甲归田了,当地的宗主和豪族会毫不犹豫的吞占良田、侵占牧场,到时候哪里有什么乐土。

袁放gān着主簿的活儿,实际上却是虎贲军的功曹、库曹和后勤官,还是贺穆兰的账房、管家、外管事,即使北凉损失那般大,如今贺穆兰的家财也比之前翻了三倍,全是袁放的功劳。

不客气的说,贺夫人没来之前,虎威将军府晚上吃什么菜都是袁放安排的,她说解甲归田就解甲归田,袁放会生气也是自然。

贺穆兰看向那罗浑。

你呢?你也拦着我?我以为你懂我的

火长如果不想打仗了,我当然能够理解。那罗浑在贺穆兰说出自己是女人身份时就深深的为她感到忧虑,如果她要回复女人的身份回乡自由的生活,他当然不会反对。

但是

但是,我不认为你解甲归田了,就能解决掉你现在的烦恼。相反,你的烦恼会越来越多那罗浑实事求是地说:你现在不是黑营里那个小小的士卒了,而是虎贲军的主帅、在黑山拥有巨大名望的将军,你的名声在诸国之内无人不晓,你还是将军时没人能动你,如果你变成了庶民,我担心你的安危。

他停了停,有些不自在地说:而且,狄叶飞狄叶飞会疯掉的吧?

贺穆兰一张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

之前她已经和狄叶飞解释过她是女人,可是狄叶飞完全不信。

她又不能像狄叶飞在帐子里遛鸟那样表明正身,对方既然完全不信,qíng愿自欺欺人,她也没有什么法子。

但她知道狄叶飞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目标,尽力的在追赶她,甚至她自己都跟狄叶飞说过你赶快追上来吧这样的话,如今对方已经快要追赶上了,她却不负责任地和狄叶飞说啊我累了不想跑了,你自己跑吧

明明是温暖的房间内,贺穆兰似乎已经感受到了狄叶飞眼睛里酝酿出的冰冷气息,忍不住心中发寒。

这么一想,好像真是渣的很。

更何况狄叶飞还对自己带着那种心思

这算不算甩了对方两次?

看到场面一下子僵持住了,连贺穆兰都有些隐隐崩溃的表qíng,花父心中一阵酸楚,拉着女儿的手就拍了起来。

木兰啊,不急,不急,我们慢慢来啊你从军这么多年,回家的路长一点也没关系,我们一点点解决,总有一天能回家的。

贺穆兰眼眶一热,看着花父苍老粗糙的大手在她同样粗糙的手掌上轻拍着。

你莫怕,莫怕,阿爷阿母陪着你

两双手,满是刀伤剑痕、各种武器磨出来的茧子,却见证了两代军户的人生。

只有军户明白军户的疲惫,也只有军户明白军户的责任。

花木兰那句比起死,我更怕的是改变他们的生活一下子冲入贺穆兰的心中,击打着她内心的深处,酸楚疼痛的她几乎要弯起腰来。

比起死,我更怕的是改变他们的生活

她怎么能一直不明白呢?

她哪里怕的是自己的女子身份bào露?!

她哪里怕的是自己的弟弟以后无法娶妻?!

她哪里怕的是虎贲军和大魏因为她的流言蜚语而遭受侮rǔ?!

她怕的,是真相不得不以一种不堪的形式揭露出来时,会改变他们的生活啊!

感受到花父厚实的手掌上传来的温度,一直qiáng撑着的贺穆兰还是忍不住仰起了头颅,任由眼中的泪水肆意的划过两边的脸庞,化成一声破碎的哽咽。

阿爷,我不怕,我是怕你们怕啊

陈节和那罗浑并肩而立,眼神里涌现出无尽的悲痛,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样脆弱的花木兰实在太少见了,少见的让他们触目惊心。

袁放闭了闭眼,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那种bī迫良/家/妇/女的恶霸,正是他qiáng迫着用责任去约束贺穆兰正视自己身后还有多少的羁绊。

然而,他却丝毫不悔。

哪怕知道花木兰是女人,他想要跟随她的心思也从未动摇过,这便是花木兰的人格魅力。

一时的脆弱总是会渡过的,而她的人生价值,绝不该是在乡中织布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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