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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他愣住了。

杀什么敌啊!

他有杀过人吗?

一直给围着砍,都还不了手,还是同火救下来的。

搞半天,这堆尸体里都没自己的份儿?

摔!

全给花木兰忙活了!

贺穆兰从一群忙活的同袍们身边走过,他们有的已经开始剥掉死者的鞋子。

柔然人穿的都是皮靴,这些鞋子又暖和,走起来又轻稳。柔然汗国里有高车一族,这一族善于冶铁,做出来的兵器不弱于汉人,有时候在柔然人身上也能搜到一两把。

这无疑是敌人的噩梦,同袍的狂欢。

她将马留在了原地,想着更远一点、没有什么血腥味的地方走去。

贺穆兰检阅的是一条说不清令人多么厌恶的死人队伍,她踏着血泊往前走,想要找找看有没有活下来的什么人。

贺穆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升上这样的想法,也许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杀了人,应该用救人来弥补自己的罪孽吧。

她竖着耳朵,想要听清楚这些尸体里的动静。但是她觉得这估计是种枉然,在同袍打扫战场寻找战利品的时候,有活着的同伴早就被救出来了。

可也许是老天听见了她内心的声音,就从她身侧的不远处,发出了一声细不可闻地碰撞声。

这是金属碰撞的声音,绝不是她的皮靴踩在地上会发出的,所以她静下心来,在四周一片喧哗的动静里竭力去找寻那碰撞声。

咣。

咣。

咣咣。

贺穆兰猛然后退,找寻自己人的尸体。

是不是有人还活着?无论是什么声音,再弄出几声!她大声叫了起来,在听到的方位开始翻找。

一具具没有了生命气息的尸体被推了开去,只有咣咣咣的声音依旧在传出。她从一个微微凹下去的地方拖出了一个全身是血的人,此人脸上血迹模糊,大腿上有一条长刀或者其他什么兵刃砍出来的伤口,血流的到处都是。

他还能动,多亏与有些尸体和马的尸体在他的上方jiāo叉形成了一个空隙,所以他没有受压,也没有被人发现补上一刀。和大部分被砍掉了脑袋的自己人比起来,他是幸运的。

只是流血过多已经使他意识模糊,也没有力气推开身上的尸体堆。贺穆兰听到的咣咣咣的声音,是他拿手中的断刀去敲尸体堆里死人兵器的声音。

为什么

此人支撑了许久,就想着外面有人能把他拉出去解困,此时终于见到有人将他救了出来,再看见贺穆兰的脸以后,终于像撑不住了一般,一下子昏了过去。

你醒醒,醒醒,你是哪一营哪一火的?贺穆兰动作利索的解开此人的裤带,将他大腿根部捆紧,又扯掉旁边死人的衣服,一把按在他的伤口上。

布料大概不gān净,恐怕会感染。可是此时是在战场上,也顾不得gān不gān净了,先止血才是。

这人穿的还不算穷酸,头上的帽盔应该是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衣衫上全是血,身上压着的全是柔然人的尸体,柔然人外才是自己人,想来最先倒下的他也是一位猛士。

贺穆兰在他腰间摸了下,没有看到军牌。

大部分人把军牌挂在腰间,是因为为了获取军功,双方砍的都是头颅。若是军牌挂在脖子上,脑袋一掉,军牌也掉了,反倒认不出身份,久而久之,大伙儿qíng愿放在裤腰带上。所以才有把命挂在裤腰带上之说。一来是指首级可以挂在裤带上,二来则是表示着自己身份的军牌。

此人腰间没有军牌,倒让贺穆兰愣了愣,也没有多想,只一把将他抱起,向着同火那边狂奔。

那罗浑!狄叶飞!阿单志奇!这还有个活的!贺穆兰一边跑,一边朝着同火们呼喊。

在战场上割首级有什么了不起的?

了不起的是救到了同伴。

贺穆兰顿时觉得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一扇足以赎罪的窗户。

她身上属于花木兰的那一面让她奋勇杀敌,无愧于花木兰虎威的称号,她要在战场上活下去,不至于像是第一次死的时那般凄惨无助,她需要活下去才能救下更多的人。

但是要在右军这种地方出人头地,出色到足以让皇帝注意,她就需要杀人,消灭掉不计其数的敌人。

唯一庆幸的是,这场战争并非侵略,而是反击敌人几十年来的骚扰和劫掠,这让贺穆兰的价值观稍稍好受了一点。

可是贺穆兰身上属于现代人的那一面也在同时不停的拉扯着她。

她曾是保护群众生命安全的司法工作者,是伸张正义的尸语者,也是因为接触过无数失去生命的躯体,而愈发了解生命价值的普通女人。

贺穆兰这倒霉的穿越经历,决定了她必须为自己根本不在乎的军功,而做出和之前所作的事qíng正好截然相反的举动。

她曾是破坏者,可那是正义的。

而现在,所破坏着的一切,是让她难以忍受的不义。

但是她除了会杀人,也是会救人的。

就算她只是个法医,人体解剖学、病理学、内科学、外科学、儿科学、妇产科学这些临chuáng医学她也是学过的,她也曾临chuáng实习过半年!

她在法律之前,先是个医学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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