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页(2 / 2)
我能怎么办呢?我是无权无势的一个妇人,我除了让他逃,想不到一点办法。
我当初刚嫁过来不久,丈夫就离家去打仗了,说是有个小叔照顾我,其实我照顾他还多一些。后来,我夫君死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要多么辛苦才能养大孩子,这其中的艰辛,外人根本不可能了解。我辛辛苦苦把他养到成年,还没有看到他开枝散叶,就又要把他送上战场
她看着贺穆兰,开口问她:你应该是能够了解我的吧?听说您正是不想自己的家人去战场送死,所以才以身相替,去从军的。我并没有你那样的勇气,就算我有那样的勇气,我也没法子替我儿子上战场,我根本就不像个男人
王姨,你这话说的就有些过阿单卓像是难以忍受一般的低嚷出声。
她说的没错。贺穆兰拉住了他,我确实长得很像个男人,但我并没有你想象的有勇气。我也很怕死,一想到我死后家中阿爷阿母和弟弟的悔恨,就根本不敢在战场中有一丝懈怠
贺穆兰想了想,点头道:是的,我想我能理解你的担忧和害怕,可是让这孩子逃走的决定只是逃避。你将会活在另一种担惊受怕中,也把你的儿子永远困在了某种牢狱里,没有刑满之日。
在那时,我每天都做噩梦,一下子是我丈夫的尸首被一堆人送了回来,无数人请我保重,一下子是我怎么也等不到我儿子回来,甚至连尸首都没有。
王氏一想到那段日子,手依旧还会痉挛。那是她接到军贴以后留下的后遗症,至今还无法被安抚。
可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做的那么彻底。军府的人搜了我说的那座山,没有找到我的儿子,也没找到任何他遇难的痕迹。他们起了疑心
可我是丘林莫震的妻子,他们起了疑心,也不能对我做什么。可是他们走访了小市乡所有的军户人家,记住了每一户军户家的男丁,他让他们每户都必须出一个壮丁去从军,无论这家里是不是已经有人从过军了。
军府说,鲜卑人的规矩,一个部落里如果出现了逃兵,那同部落就必须连坐。如今已经不是部落的时候了,可军府的规矩不能改。这里少了一个人,其他人家就要加倍补上。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一下子成了乡里的罪人,每个人路过我家门口时,都会啐我几口。没有人肯卖我东西,也没有人帮我种田。后来,因为我家的人都死绝了,军户的身份也没有了,田地牲畜都被收了回去,有人趁夜晚往我家门前泼粪,丢爆竹,我整夜整夜不能入眠,豹儿偶尔偷偷回来看我也怕被人发现,我索xing收拾了东西,住到了我夫君的坟边。
他当年以大将军之礼下葬,没有人会到这边来报复。
花将军,你问我乡人们为什么这么恨我
她感觉自己的脚下仿佛踩着的是虚空,毫无立足的地方。她只要一想到他们的尸体会躺在无人得知的地方,那种比当初看到丈夫尸身更可怕的恐怖和疲惫,就会使她僵直起来。
她确实后悔了,却没有回头的路走。
因为我是罪人。
☆、第102章 死得其所
在找到王氏之前,贺穆兰做过许多猜测。
她想过是不是丘林家的人得了什么恶疾,为了不传染到全村,所以只能将他们赶出村子,让他们自生自灭。
因为他们的住处没有住人的痕迹,所以她只能这么想。
她还想着是不是王氏或者丘林豹突做了什么作jian犯科之事,惹了众怒,最后背井离乡走掉。
但最后她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不合理的,因为军户无故不能离开当地军府所管辖的范围,即使生病或者做了错事,也有军府审判,不可能死的无声无息。
她只能不甘心的接受了所有人的说法,忍下满腔悲痛后悔,来给花木兰的故友上坟。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qíng的真相是让她更加悲痛的故事。
当王氏说出我是罪人的时候,贺穆兰的脑子里出现的是那句后世已经用到烂俗的句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贺穆兰做过法医、现在又是个英雄,可她没做过母亲,并不知道母亲这种身份究竟能做出多少让人不可思议的事qíng来。
所以对于王氏的这种选择,贺穆兰没有做出什么大义凛然的评价,她只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将头扭向丘林豹突,突然问他:
那你呢?你既然逃了,为何会落糙为寇?
我丘林豹突低着头,小声说道:之前您一直有派人送东西来,再加上我还在家里种田,所以从小到大,我和阿母的花用已经足够了,还能攒下一些东西。
自我逃了,家里的地没人种,我阿母没了活命的路子,而我阿母在这里,我也不敢逃远,只能还在上党游dàng。四邻八乡的人若知道我是谁,怕是会将我告发,所以我只能偷偷摸摸的藏着。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