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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修竹满面愁容,保持倾身向前的姿势,他自认行医多年,在哄骗孩童方面炉火纯青,谁知在这山间庙里折戬沉沙,彻底把招牌砸了。
“怎么回事?”
“爹,刚刚他似乎醒了,但是认不出人,把瓷碗给打翻了,”赫修竹道,“他一动便口鼻流血,不能再刺激他了。”
被褥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拱起的那团瑟瑟发抖,指头缩回底下,发尾自根部断裂开来,碎发铺在枕上,瞧不出半点光泽。
“再去熬碗药来,”赫钟隐道,“既是醒了,吊命的药必须得灌下去。”
“爹,先把鞋给穿上,”赫修竹道,“我去熬药,把碎片都收起来。”
赫修竹收好瓷片,在房里转过两圈,犹犹豫豫不肯出门:“爹,您小心点,不能再刺激他了。”
“你在教训你爹?”赫钟隐道,“家法都忘了罢。”
赫修竹闻言一惊,左脚绊右脚蹿出门去:“那木杆子早被我埋了!”
外面声音愈大,那被褥里的一团缩得更紧,兰景明浑浑噩噩往缝隙里挤,只觉耳朵里吵得厉害,甚么都听不清楚。勉强撑开眼皮,眼前满是血红迷雾,喉里堵着血块,动一动腥气四溢,夹杂浓烈苦味,他难受的不想说话,摸索寻觅坚硬板墙,迎头猛撞过去。
他以为这一下便能永登极乐,谁知撞在枕上,软绵绵瘫软回去,他咬紧牙关,还想再试一回,肩膀被人扳住,一只大掌挟裹风声而来,隔被拍在臀上:“再撞一下试试?”
赫钟隐本来有满腔狐疑要问,哪知榻上这人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也要了结自己,这一撞把想说的话都撞散了,赫钟隐青筋直冒,手臂扬起又停在半空,腕骨颤抖半晌,克制猛拍下去的冲动:“动不动就在这寻死觅活,谁教你的本事?”
兰景明被打懵了。
他脑中满是浆糊,不知为何周身疼痒绵密不断,如万针攒刺那般,还有人拿他出气,他浑身痉挛颤抖,将被褥裹进怀中,两臂拢住自己,悄声哽咽起来。
以往清醒时候,他绝不会放任自己这般软弱,可眼下不知怎的,五感丧失令他天旋地转,生出没来由的恐慌,他循着本能愈蜷愈紧,愈缩愈深,想将自己挤压成米,沿缝隙滚落下去。
赫钟隐掰过兰景明手脚,将人按进怀里,不让这人抠挠自己,断裂指甲抓完被褥便往身上挖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折腾几下便破皮流血,青紫皮肉外翻,这人瞧着像不会呼痛,若是没人拦他,能把全身皮肤尽数抓烂。
这般缩在被里,眼见就要呼吸不畅,赫钟隐四下打量,上前拉好外帘,抱来一床柔软新被,抽出原来那条,用新的将兰景明裹住,松松圈在怀里。
这被褥绵柔松软,盖在身上柔若浮云,不似之前那般难捱,兰景明挣扎不动,虚虚闭上眼睛,鼻间血流流了又抹,抹了又流,腥气久久弥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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