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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隽漠然道:这毒无药可解。

姐姐,不要了瑶瑶在她怀里轻声唤,目中流着血红的泪:我,我

柔福低头,将脸庞贴在她额上,凝咽道:别说了,我明白。

瑶瑶再睁目,却蹙眉道:姐姐,我看不见你了。松开抓她手臂的手,引至她脸上,似是想如盲人那般借触摸来辩识她最后的模样。

柔福把住妹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含泪柔声对她说:姐姐在这里。

触及她脸上的皮肤,瑶瑶仓促地笑了笑,全身一抽搐,呕出最后一口鲜血,手软软地垂下。

柔福唤了声瑶瑶,不见她答应,居然没有更多的哀戚之色,反倒甚为平静,默默地以手从容拭净瑶瑶面上的每一处血迹,阖上她双目,再把她轻轻放在地上。再看宗隽时,她的目中亦无他预料的怒火,只是冷淡,寒冷,令他忽然想起玉箱。

他宁愿她狂怒地咒骂他,甚至冲来对他拳打脚踢,那是他可轻松应对的qíng景,而她如今神qíng如此,他有些诧异,不悦,甚至有隐约的不安。

以前我总想不明白,为什么玉箱姐姐行事会那么不择手段。她开口说,依然甚平静,声音清冷:如今我终于懂了,对付你们金人,用怎样狠辣而决绝的法子都不为过。

她再垂目看手上鲜血的痕迹,忽地侧首以视宗隽,唇角挑出一抹幽异的浅淡笑容:yīn谋和权术,想必是你喜欢和擅长的?

言罢她站直,收敛了笑意,以血色手心正对宗隽,目中的寒光凝结了空气。

我诅咒你,完颜宗隽。她说:你,和你的家族,必将在你们的野心与yīn谋织就的yīn影下万劫不复。你会被你自己的yīn谋所害,五马分尸,身首异处。而你那些豺láng般的族人也将彼此撕咬杀戮,世世代代地延续,在被异族所灭前,金国的土地上便已洒满完颜氏的血!

7.诅咒(下)

她的诅咒似冰凉的利刃直落心间,宗隽眉头一蹙,那寒意令他怫然不悦,沉下脸来正yù说出惩罚她的命令,却见瑞哥先已跪下求道:小夫人病糊涂了,所以才胡言乱语,八太子请勿与她计较。

宗隽遂暂且不发话,再看柔福,见她此刻扶门站着,已渐不支,身体微微晃动,随时便要倒下的模样,但仍坚持直视着他。他在她的目光中觉出她的恨,拒绝时光冲刷的不泯的恨,让他想起曾经捕杀的形形色色的猎物,在受伤之后,生命被他最终掠夺之前,它们亦会这样看他。

他便释然。那些猎物如果会说话,想必也会发出如她那般的诅咒,自己从未有介意的必要,如今亦如此,他蔑视那虚无的qíng绪。如果猎物有利爪和利齿,也许尚还值得略微留神。猎物而已。

带她回去。他吩咐瑞哥,再命门外的兵士进来,让他们把瑶瑶的尸身拖出去。

柔福一时未肯移步,但也不见有过激举动,默然看人将瑶瑶拖离自己视线,才转头对瑞哥轻声道:我们走。

走了两步,她足软跌倒,瑞哥忙弯腰搀扶,她淡淡一笑,说:我想吃点东西。

瑞哥大为惊喜,问:小夫人你肯进食了?

柔福颔首,倦怠地阖了阖目,再勉力向前行:我们走。

回房后她果然如常进食,给她的药也每碗必喝,然后便安静地躺着,亦不再流泪,不喜不悲。

瑞哥把这些事当作喜讯频频来报,而宗隽不觉可喜。真如表面这般平静地接受现状,便不是他熟识的那倔qiáng的赵氏帝姬,不再求死,要生存下去不过是为了日后的抗争,如今他唯一想知道的,是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她很快给他yù知的答案。

次日深夜,从远处马厩中发出的马嘶声将他惊醒。那一声其实不长,马厩到他卧房的距离也足以将声音减弱至不碍他安眠的程度,然而他还是由此醒来,像是一直在等待这声马嘶结束本就不深的半夜睡眠。

他披衣而起,抢先在柔福策马赶来之前守在了离马厩最近的大门前,在她行近时抬头笑笑,然后扬手,示意尾随他而来的下人将她面前的门缓缓关上,看门外灯笼在她眸中映出两簇光亮随之捻灭,同样地徐缓。

她被人拉下马,送回她的房中。可这不过是她预谋逃离的最初尝试。被他熄灭的希望,她会再度点燃,骑马不成便步行,正门不便走就从围墙破败之处钻出,穿自己的衣服太显眼便换上瑞哥的侍女服,几乎每个夜晚,她都想方设法地试着逃离他的领地。

他一遍遍地把她抓回来,一遍遍地以自己的方式羞rǔ她,想让她意识到她的一切尝试皆徒劳,但她从无悔意,始终不放弃关于逃离的努力。有一天她在天将破晓时从侧门逃出,独自一人奔跑在轻寒恻恻的天地间,她的步履轻快,她的身影轻盈,她飘飞的白色裙袂有火焰的姿态,携着这白色火光,她不思回顾地飘向辽远天际,仿佛空濛云水外,有她yù靠的岸。

当然他不会不知,策马跟在她身后,冷眼看着,如同狩猎时对必得猎物的放纵,直到发现她经过的路上有点点鲜红的血迹才有一惊,朝她疾驰而去。抓住她的那刻,她倏地回眸,金红的霞光拂上她的脸,尚未隐去的她的微笑也似带着晓阳光芒,顷刻间灼伤他的眼,他因这明亮而愤怒,一言不发地掠她上马驰回,将她抛在地上,看着她裙下不断渗出的鲜血,斥问:你很想死?

她摇摇头:不,我不能死。就是死,也不会死在你眼前。

离开我,跟选择死没什么区别。宗隽冷道:你以为从这里出去就可解脱?一个出逃的南朝女子,即便不被拘回洗衣院,也会遭到无数男人千百次的劫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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