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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一句:世子爷有几个皇叔呐?
楚恪自动把话一传,就成了:她问,你是第几个皇叔。
隔二天再问一句:世子爷怎不去和你小四叔玩儿呐?
到楚恪嘴里又成了:她问我,你在和谁玩儿。
好么,一个才进宫的小宫女,却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废太子心心念念。话听进楚邹的耳中,一次两次,便生出了奇妙。楚邹时常浮想那日看到的陆梨身影,似曾相识的长开的眉间眼角,那看向自己的眸瞳里带着宁静而飘远的光芒,叫他实在无法解释得清。
楚邹抿了口梨花糖,闲淡地仰靠在椅背上:今儿又问了我什么?
楚恪舔着嘴角:她叫我说你不吃饭,臭毛病多。
呵,楚邹讽蔑地扯了扯嘴角,清瘦的肩膀被几声咳嗽震颤:她又在做些什么?
楚恪答:她捻花汁,偷花儿,藏袖子里。跟着学了动作,他的四叔每回总会问这一句,他就把看见陆梨做的事儿都告诉他。比如她写几个字就换作左手,她还爱给人涂嘴唇儿。
捻花汁,藏花瓣竟是连喜好也一样么。楚邹便不说话,默了默,问道:可知她叫什么吗?
怒泥,她问小阿娇了。楚恪说。
什么破名字,哪家给起的这样难听。正说着,外头传来几声呜努呜努的狗吠,隐约听见少女低声轻唤:快松开,我可认得你了。为难中带着焦急,隔堵墙也听得甚悦耳,应不过十四五岁。
楚恪便虎了脸,木登登地转向他四叔:瞧,她又看你来了。楚邹听得目光一滞,便顿然凝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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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安门外青灰色砖石浮尘,胖狗儿麟子叼着陆梨的裙裾满地撒泼打滚。不让走哩,她给它主子爷叠衣裳、补袜子,她还来看他。这宫里的女孩儿没谁了,它就瞅准了是她。
诶你陆梨走不得,一手扯着裙摆又不敢太用力。宫里头按制发衣裳,新宫女一季一色就两套,下个月还得考尚食局呢,可不能再出差池。麟子拖着她,她搡着墙根儿,就这么毫无准备地跌进了咸安门。
朱红掉漆的门儿像附着鬼魂,每次未推它,它就自己把fèng儿启开。院子里烈日灼晒,耳畔能听见苍蝇子嘤嗡叫响,她有些茫然地站在台阶下。然后便看到那荒糙深处一座孤立的chūn禧殿,楚邹着一袭墨蓝缎团领袍,正横坐在殿匾下的靠椅里,长条条寂静得好像一张画。
陆梨便踌躇着不知进退。她出宫后找不着娘,有一段时间曾很想很想楚邹,宫外的日子起初过得不习惯,夜里想起和他的暖脚窝窝就偷偷擦眼泪。后来老朱师傅病了,跟着山东又闹蝗灾,一路随着店老板摇摇南下,她便在心中把他藏了,藏久了就忘了再惦记。她还没想这样快就与他面对面呢,还没做好准备。
守门的老太监过来,见她怀里抱着木盘子,只当是浣衣局打发过来的新宫女,便吭哧道:甭挣扎了,这狗护主子,必是看你们两天不来收拾,这便着急上了。但把差事gān好吧,gān好了自然就放你走喽。
说着自己在前头引了几步,语气里夹带愤懑,跟着个邪主子正经三顿也吃不上。
竟然是楚邹养的狗,那样不耐烦的xing子。陆梨有些意外,只好躬了躬身子,硬着头皮往里走。
蓝绿漆花的廊檐下偶有细碎小风,两岁的楚恪早不知藏到哪儿去了。她抬脚迈上台阶,看楚邹一个人背对而坐,便悄悄屏住呼吸。楚邹只是旁若无人地雕刻着,十八岁的面庞那般俊美清削,肩展而脊瘦。陆梨松了口气,连忙径自走进去。
那风带走一抹柔香,楚邹这才不自觉地用眼角睨了睨。
殿内光线幽暗,烈日在这个没有遮挡的西北角显得尤其的晒。正中央是他的橱柜,上面摆放着许多木雕,小的拳头大,大的也不过手掌高,却都雕刻得栩栩如生。东端间是他的书桌,往日主子们的月牙下必垂着刺绣帘子,镂空处也被擦得油光发亮,他这里却都是晦旧。桌面上堆着他的笔墨字画,给人的感觉怎么都是清苦与寂寥。
陆梨看到了,心里便涌起酸楚。骨子里带出来的心疼,见不得他过得这样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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